风雨夜归船

烟台晚报 2016-12-16 00:00 大字

潘云强

1982年,我参加烟台渔业公司驻上海工作组,负责公司在上海收港渔轮的通信设备维修任务。那时,烟渔驻沪工作组的驻地是上海军工路复兴岛的上海渔业公司码头,每当东海渔汛期,随着渔场的南移,公司大部分渔轮为争取时间多作业,不回烟台港,会适时把渔轮的卸货地点南移,从而使公司的渔捞指挥和后勤保障也随渔轮的收港地点改变而变化,每年会向渔轮经常卸货和渔需补给的上海、舟山等渔港,派出庞大的各类服务保障人员,为渔轮提供上船现场办公和后勤服务。

一天晚上,天下起滂沱大雨,这正是出差人欣赏着雨声慢慢入睡的好机会,闲来无事,我早早进入梦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工作组工作人员焦急地在窗边通知我,公司的一对渔轮在2号码头收港,我赶紧起床穿上雨衣,匆匆赶到码头。

还真有事,刚到渔轮舵楼,船长就气急败坏地告诉我,头船的对讲机坏了。而这次鱼获并没有捕满,就是因为对讲机坏了,才临时收上海港的。后来,船长情绪平静下来,我才明白,原来出海没几天,船上的对讲机就发生故障,为了不影响渔汛,船长就用原始的方法,从事作业时两船之间联络,白天两条船捕鱼用旗语,到了晚上,看不见,只能用灯光作为暗语,通知对船何时下梗,何时带网,什么时候收网,天好时能见度尚可,可到了风浪天,这一套土办法根本不好使,那个火上到了大天。船长看看实在没有办法,临时决定收上海港,把对讲机修好。听到此,我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如此,那时,我刚从部队转业不久,业务还不太熟练,心中也不托底。只好硬着头皮,打开对讲机,发现机器里只听见一片沙沙声,根本没法进行音频通话。

从上世纪70年代末期,我国的现代渔业开始迅速崛起,那时,经济上百废待兴,发展蓝色牧场、蓝色海洋经济的口号虽然还没有提出,但是一些大型国有渔捞企业,实行渔轮的现代化、大型化、远洋化己初现端倪。烟渔、沪渔、舟渔等大企业率先发力,纷纷在渔轮的助渔导航的电子化、信息化上做足了功课。那时的拖网渔轮实行的是双拖作业,对船上各自配备一台对讲机,专门用以两船在茫茫渔场上作业的通信联络之用。现代化捕鱼讲究快,鱼群海况等信息也是瞬息万变,如果对讲机失灵,那就等于人没有了耳朵和眼睛,依靠传统老办法,在信息时代,早已行不通了,也根本没法进行现代化的渔捞作业。我明白,现在是渔汛旺季,俗话说渔汛一刻值千金,每一条靠港渔轮,在卸完渔货、上足水粮油后,都要马上抢在黄浦江高潮时赶出吴淞口,而这条渔轮,眼下在港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如果因为对讲机故障耽误渔轮出航的话,那应该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生产事故,会给渔轮生产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我心中暗下决心,再困难,也要想方设法,抓紧时间把对讲机修好,不能因为自身原因,影响渔轮出海作业。

我冷静下来,先对天线、接插口、电源等进行了检查,发现问题不在这儿,便卸下对讲机,用电表进行了内部测量,发现某一电路没有电压,初步判断似乎问题出现在元器件上,可能有坏损元件,这也预示着是个较大的故障,眼下我手里没有备份元件,另外维修此类大毛病,仅凭电表是不行的,还需借助一些精密测量仪器,只有一个办法,马上到沪渔通信科下属的通信器材维修所,我用自己的雨衣把对讲机仔细包好,钻出驾驶室,一头扎进瓢泼大雨之中。

可当我淋得像落汤鸡,气喘吁吁地赶到维修所时,所里已是铁将军把门,修理人员早己下班,顿时,我的火“噌”一下上到头顶,怎么办?正在手足无措时,我突然发现4楼的渔捞调度室灯火通明,心中仿佛一下见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值班的是一个周姓中年男子,是渔捞调度室的一位副主任,他听了我的诉求,看了看外边的大雨,沉吟片刻,随即叫醒了旁边一个睡得正香的小伙子,让他立刻去叫住在附近的通信修理人员,回单位开门,配合我进行维修工作,过了半个小时,来了一个50多岁、戴着厚得像瓶底似的眼镜的张姓同志,把我领到了修理所。他讲一口上海普通话,不苟言笑,看人时,脸要凑得很近,我勉强听得明白,他是维修所的通信工程师。

我们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去,有了仪器的帮助,维修就顺利多了,我很快找到了故障所在,是一个电容器被电流击穿,我没有同类型号的器件,张师傅便蹲在地上,高度近视的脸几乎贴在地面上,在他的那一套宝贝备件中扒拉,终于找到了同一型号的电容器,我赶紧用烙铁把电容焊上,开启仪器检查,对讲机显示一切正常。我高兴得乐开了花,抱起对讲机往船上赶,谢天谢地,这一切都在2个小时之内完成,没有耽误渔轮的航程,更没有给公司造成损失。当我安装好对讲机,调试好了,己经是下半夜,在这期间,渔轮的一切供给都上足了,我离开码头不久,远远看见两条6百马力的钢壳渔轮,拉响两声长长的鸣笛,缓缓地解缆带船,昂起的船头仿佛利剑刺破浓密的雨帘,由于是深夜,白天拥挤繁忙的航道,此刻却显得偌大而宽广,渔轮在两岸灯光辉映下,在闪着鳞鳞波光的江中心,娴熟地拉了一个漂亮的半弧,迅速地消失在远方漆黑的天际。

此时,天仍像漏了似的,雨还是一个劲地往下灌,南方的梅雨季节,凉中透寒,潮气袭人。我算是体会到了个中滋味,从船上回来后,我立刻去修理所找张师傅,发现他早已不见了人影。我越想越觉得张师傅这个人觉悟高,半夜时分,把人家叫醒,他在旁边默默地陪了我好几个小时,还热心地帮我分析故障原因,寻找配件,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去找他,想中午请他吃个饭,但他却没有上班,打听才得知,因昨天下雨,他视力又不好,过铁道口时,被掉下来的铁路木栅栏砸着了头,在家休息。我更是惶恐不安,赶紧到船上拿了些新鲜鱼虾,按地址找到他家,他倒像是欠了我似的,顿时脸涨得像蒙了一块红布,说他没事,只是头受了点皮外伤,至于东西更是坚辞不受。

那次,我在上海工作组待了三个月,亲身感受到了阿拉上海人的精细,生活的闲适讲究。风雨夜归船,又把上海人对工作的严谨负责,古道热肠,深深刻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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