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籍才俊的忘年交

市场星报 2021-01-09 00:57 大字

明末清初之际,合肥人龚鼎孳(1616-1673)声名显赫,有“龚合肥”之称。康熙年间,官至兵部、刑部、礼部三部尚书。龚鼎孳在文学上颇有建树,是清初文坛的领军人物。诗歌上,他与钱谦益、吴伟业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在词坛则有“领袖一时”之誉。著有《定山堂诗集》《定山堂诗余》《定山堂古文小品》《龚端毅公奏疏》等。

陈康祺《郎潜纪闻四笔》记载:“合肥龚尚书鼎孳,爱才如命,通儒老学,俱从之游”,“其好仕之诚,实出肺腑,非寻常贵人所能及”。

龚鼎孳扶植后学之事蜚声朝野,他珍惜人才,不分出处,与诸多后起之秀结成莫逆之交。其中,一些安徽籍青年才俊和他成为忘年之好。

“汝颍知名士”

康熙初年,一批文人士子在京师共组文社,推举龚鼎孳为盟主。据王士禛《渔洋山人自撰年谱》所记:“是年(康熙六年),与汪(琬)、程(可则)、刘(体仁)、梁(熙)及董御史文骥玉虬、李翰林天馥湘北、陈翰林廷敬子端、程翰林邑翼苍辈为文社,兵部尚书合肥龚(鼎孳)公实为职志。”职志,指执掌旗帜之官,意为领路人或先行者。

汪琬《十二图题咏序》云:“康熙四年冬十一月某日,合肥龚先生之诞辰也。其门下士刘体仁公勇绘图十二,合吾党师事先生者若干人,各赋诗为寿,而复命琬序之。”

康熙四年(1665)十一月,诸位门生为龚鼎孳祝寿,刘体仁绘图十二幅,其余人分别赋诗。刘体仁所绘十二图为《柏台》《过岭》《慈仁听松》《秦淮》《西子湖》《密奏》《绣佛阁雪眺》《槐阴藉草》《三十二芙蓉斋》《长椿丈室》《晨风郁北林》《春骠玉树》,皆为称颂龚鼎孳生平之作。

刘体仁(1617-1676),字公勇,号蒲庵,明末清初颍州卫(卫是地方军事单位,即今安徽阜阳)人,顺治十二年( 1655) 进士,历官刑部和礼部郎中。刘体仁著有《七颂堂集》。龚鼎孳年方二十就成进士,虽说只比刘体仁年长两三岁,但在官场和文坛中,龚鼎孳当属前辈。“汝颍知名士,今来把臂稀。每当明月夜,常想老松扉。朋旧频年尽,浮名一病微。因君能过从,牵率兴翻飞。”这是龚鼎孳的《雨中仲调力疾见过,同伯紫、维周、钦我小饮,和公勇韵志喜末章并简公勇·其四》,字里行间,流露出亦师亦友的真挚情谊。刘体仁与龚鼎孳曾同游黑窑厂、祖家园,并多次一起聚饮赋诗。因为与龚鼎孳这样的前辈宿儒过从甚密,刘体仁的文坛声名和社会影响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在清初京师文坛,王士禛属于“少壮派”领袖人物,汪琬则名列散文“三大家”。王士禛《香祖笔记》云:“康熙初,士人挟诗文游京师,必谒龚端毅鼎孳公,次即谒长洲汪苕文琬、颍川刘公勇体仁及予三人。”能与王士禛、汪琬齐名,由此可知刘体仁当时的声望与影响。

康熙九年(1670),刘体仁请辞告归。龚鼎孳卧病在床,未能送行。

“主人爱才天下少”

施闰章在清初诗坛颇具影响,与山东莱阳人宋琬有“南施北宋”之誉,并且跻身“国朝六家”和“燕台七子”之列。王士禛《池北偶谈》称:“康熙以来,诗人无出‘南施北宋’之右,宣城施闰章愚山,莱阳宋琬荔裳也。”施闰章(1619-1683),字尚白,号愚山,宁国府宣城(今属安徽)人。顺治六年(1649)进士,曾担任刑部主事、山东提学佥事、江西参议等职,康熙初裁缺归里,十年后举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侍讲。著有《愚山先生文集》《愚山先生诗集》等。

龚鼎孳曾寓居京城“古藤书屋”,常邀朋友聚饮于紫藤花下。《定山堂诗集》卷二十四有《初夏,斋中藤花大开,招吴岱观、张大风、赵友沂、唐髯孙同饮其下》(三首),诗称“愁看物态惊心久,老傍名花倦眼能”“浓阴接席香如醉,老树支楼客不贫”,既描写了客人前来赏花的场景,也表露出诗人当时愁闷失意的心态。施闰章也参加了此次聚饮,清代魏宪编辑的清诗选集《诗持二集》卷三中,收有其《夏日集龚中丞藤阴下,同园次、友沂、大风、髯孙诸子》,诗云:“高斋疏树午荫凉,铁干苍藤百尺长。叶复绮疏衣尽绿,花沾清露席分香。”

作为诗坛新秀,施闰章得到了龚鼎孳的认可和推荐。在《奉答龚芝麓中丞京邸夜宴酒间枉赠长句》中,施闰章写道:“主人爱才天下少,众中见许文词好。执卷摩娑语未停,长篇挥洒疾如扫。”表达了对龚鼎孳的感激与敬佩。顺治十三年(1656)秋,龚鼎孳奉命颁诏粤东,施闰章赠诗《送龚芝麓先生使岭南》为其送行。

“灯火论文旧酒楼”

李天馥(1635-1699),字湘北,号容斋,合肥人,顺治十五年(1658)成进士,历官少詹事、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著有《容斋诗集》《容斋诗余》《古宫词》等。

虽然相差二十一岁,但是龚鼎孳与这位小老乡之间没有“代沟”,他们时常诗酒相会,灯下论文,结为忘年之交。在《灯夕饮李湘北太史斋中·其一》中,龚鼎孳写道:“灯火论文旧酒楼,清狂裘马不须愁。恼人花又开韦曲,弹泪歌谁说杜秋。雪过传柑千嶂霁,身拼秉烛一春游。长期海甸销金角,玉管银罂坐两头。”

龚鼎孳与李天馥等人经常聚会,同游唱和。龚鼎孳作有《菩萨蛮·西郊海棠已放,风复大作,对花怅然》:“爱花岁岁看花早。今年花较年时老。生怕近帘钩。红颜人白头。那禁风似箭。更打残花片。莫便踏花归。留他缓缓飞。”

李天馥和作《菩萨蛮·纪游,和芝麓年伯韵》:“落红万片花如雨。子规声里啼春去。春去有人愁。鸣筝懒下楼。伴羞娇掩袖。知否情依旧。小立怕催归。贪看双燕飞。”李天馥之父李万化,字素公,初补诸生,明末承袭庐州卫指挥佥事,清初以都司督上江漕务。龚鼎孳曾作《祭李素公封翁文》,悼念李万化。年伯,是科举时代为对父亲同年登科者的尊称,亦用以称同年的父亲或伯叔,后用以泛指父辈。因为龚鼎孳与自己的父亲曾同朝为官,故李天馥尊称其为“年伯”。

在李天馥的《容斋诗集》中,收有《龚芝麓年伯招游黑窑厂即席偕诸同人各赋四律以花朝春阴为韵》《饮思龄先生寓斋即席和芝麓宗伯韵》《九日公勇招游祖家园同芝麓年伯阮亭玉随玉虬赋》《送龚芝麓年伯暂假归里集唐八律》等诗作。龚鼎孳离世以后,李天馥在诗作中对这位前辈深表怀念。

龚鼎孳奖掖后进,不遗余力,成为青年才俊们实至名归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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