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岁月
□尹宪辉老父今年88岁,1946年16岁入伍。他戎马半生、南征北战、出生入死、驰骋疆场。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战役,数次负伤、多次立功,计三等功2次,四等功5次。
闲暇,父亲常给我们讲述过去的战争经历,讲许许多多“部队打仗的故事”:讲急行军几天几夜不合眼;追赶敌人走南闯北风雨兼程;或被鬼子逼得东奔西跑不得休歇;睡雪窝、睡冰窟窿。行军过程中,有的士兵因过度劳累实在坚持不住,走着走着就忽然倒下睡了过去;更不要说,感冒发烧、时常冻病累病……在战争年代,那都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
行军打仗跋山涉水,不仅艰难困苦、也生产诸多新奇轶事。比如,隆冬时节过河。那个年月,许多河流上没有桥,或有桥被战争毁坏了;河面往往只是局部冻冰,官兵们经常要蹚水过河。穿着棉衣棉裤,水深时能浸到大腿。在冰冷的水里走,自然是酷寒刺骨;然而更刺骨的是,过河后不久棉裤便结冰了,整个裤筒冻成两根坚硬的冰管子!父亲们就这样穿着冰裤继续艰难地行军作战,每迈动一步,冰裤都发出嘎呲、哗啦等摩擦撞击的怪响……
吃饭,在战争环境也成了问题。经常吃不上饭或没饭吃,甚至没有吃饭的时间。经常是在行军打仗间隙,抽空凑合吃点、饥一顿饱一顿;有时饭吃一半敌人来了,必须马上撤退或应战;有时饭做好了刚要吃、却因故紧急出兵,热腾腾的饭菜只得丢下,然后官兵饿着肚子迁徙或作战;有一次是个节日,连队为过节改善生活,好不容易包一顿水饺,结果水饺刚下锅,前哨突然来报发现敌情。敌情就是命令,必须马上紧急转移。已经下锅的水饺只得忍痛放弃……原来,敌人故意趁着我军可能因过节休闲、放松警惕,专门发动了“节日攻势”。
吃饭,竟然还有趣事花絮。通常,一顿饭两三分钟就能吃完。特别是吃面条,战士最快的纪录是八秒钟吃一碗。这火箭般的高速,是恶劣严酷的战争环境训练、威逼的结果,也是作战的迫切需要。
作为职业军人,向来以为国捐躯为荣为天职。战场上,前一分钟还活蹦乱跳,下一秒便不知道是否还能活。记得,1947年那次阻击战在莱阳县城北边的榆科顶打响。父亲是掷弹兵,右肩背着掷弹筒并用右臂护持着,冒着山顶敌人机枪的疯狂扫射,斜着身子弯腰向上拼死冲锋、争夺主峰。敌人的子弹劲风暴雨般覆盖着整个山坡,在战士周围啁啾呼啸尖叫着飞翔或落下;还有手榴弹等各种弹药的爆炸声;山体被枪弹揍得遍体鳞伤;看上去像暴风骤雨时的江海水面般沸腾,尘土硝烟弥漫;密集的枪弹,不断劈折树干枝桠、摧残草木、伤及我方将士。突然,三颗罪恶的子弹命中父亲,瞬间依次击穿护持弹筒的右肩和大小臂。好险!你想,从山顶俯瞰下面山坡上弯腰向上冲锋的人,其头部与肩臂是几乎重叠在一点的,子弹恰恰是擦过刮破父亲的右前额头,却没击到大脑或眼睛,真正是差之毫厘!至今,父亲右肩臂上,还残留着六个弹孔伤疤。
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军人的脑袋是掖在裤腰带上的。”父亲总爱这么说。那是1947年一个夜晚,在部队安营扎寨的乡村街道上,父亲身背镶了刺刀的步枪在执勤巡逻。这个17岁的孩子完全想不到,厄运灾祸正趁漆黑的夜色掩护下步步逼近!突然,身后有异常响动,父亲来不及转身查看,一条软软的东西搭到父亲的脖子前面,旋即又变得钢丝一样坚硬———绳被拉紧了!父亲未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已经被背起来,脚离地面、似乎躺在谁的后背上,并且晃晃悠悠开始移动。在千钧一发之际,“站住!举起手来!”一声严厉断喝从不远处传来。同时,父亲轰一声跌到地上。只听夜色里传来敌人慌乱逃跑的脚步声。这时父亲如梦初醒,其实这全部过程也不过五秒钟!万幸,巡回查岗的排长恰巧在此遇上,否则,后果结局不难想象。原来,敌人藏在街边屋顶上面的烟囱旁隐身,等待经过此地的猎物走近,陡然跃身跳下实施抓捕。排长分析说:应当是敌人的侦察兵或特别行动队干的,捉人是为盘查我军事情报……
时光的脚步,走过了72年。永存的慰藉是,先辈的头颅没有白掉、父亲的血也没白流、今天没忘记昨天!我深深感到,昨天的战争与今天的和平,始终由那根72年长度的光阴之线,紧紧地连接在一起。现在,每当享受着山珍海味,便不由想起父辈当年的吃糠咽菜;走在楼厦林立缤纷繁华的城街,闯入脑海的却常常是阵地上旌旗漫卷、千军万马冲锋陷阵;透过市井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时常无端地听到,昔日战场枪炮轰鸣杀声喧天震耳欲聋,激越高亢嘹亮的冲锋号角还在耳畔久久回荡……这一切,似乎不分时间先后、错位生硬地重叠在一起。
我依稀望见,前辈们还在当年的原野、山岭、哨卡、黑夜寒风中荷枪实弹巍然屹立,为现在的城市村镇放哨;我分明看到,彼时英姿飒爽的父亲,依然坚守在昨天的冰天雪地持枪立正———为今天的我,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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