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的“塞罕坝”

□马永昆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一条路；

长岛山上本无树，历经几代人的艰辛种植，才有了今天青翠欲滴的金山银山、海上仙山、世外桃源。

从直升机上航拍，县城周边的南北长山，大小黑山等岛屿，植被密集、树高冠壮、遮天蔽日、幅员广阔，只极个别凸出岩石、山脊公路偶有白点，而广袤的山峦沟夼、山间之路，都已覆盖得茂茂丛丛，覆盖面可达95%以上，使美丽的海上仙山更加灿烂夺目，到处闪烁着绿宝石般的光环。年进游客近400万，多被这海中仙景留连忘返。

在游人心目中，总以为这里是天然森林，殊不知，这完完全全是长岛人历经几代人艰苦种植的人造森林，才有了今天这般层峦叠嶂、美不胜收的景观，长岛也成了美丽的森林城市。

这山峦起伏的荒蛮之地造林谈何容易？任何一件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天上不会掉下馅饼。长岛历经70多年的砥砺奋斗，付出极大代价，闯过三大关、三大险，才有了今天的“塞罕坝”。初试早在1928年，奉系海军第二舰队进驻长岛。舰队副司令沈鸿烈，以军人的敏感意识到长岛要建成守备要地，山峦秃秃的是守军的大忌。他形象地说：“这般美丽的海岛，像蜕了羽毛的孔雀，太可惜了。”于是他到山东省政府要来经费，成立民政局，任命林绍愈为局长，开始植树造林。他在土质肥沃的连城村设立试验场，栽植赤松、椽子树，种植金钟、姜丝蜡、铺地黄等花草，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里仍然花卉丛丛，民称沈鸿烈公园。

当年他们是在禁烟的同时，将各村吸大烟的人强制到这里劳作，经常是10-20人到这里种植树。

同时命令各军营在修筑到鹊嘴、到王沟的环岛公路的同时，在道两侧栽植刺槐树，这些树都长得枝繁叶茂，解放后王沟道两侧的槐树都很可观。

其次是责成各村地主船主，在他们的地盘上植树造林。

沈鸿烈的这次初试，未成气侯，一是他任期较短，二是不久即陷入战争，不仅停止了造林，已造的林又多遭破坏。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保贵的经验：一是赤松不适宜长岛的气侯；二是未全民动员，群众尚不认识造林的好处。他们说：尽是瞎出力，有劲把庄嫁种好，多打点粮食才是正经事。结果把发给他们的橡子种，扒个坑埋起来应付公事。前赴后继沈鸿烈留下的历史脚步，成了后来的借鉴。加上抗战胜利后1946年又进行了一次造林，到建国时，长岛的树木覆盖率仅有1.5%。

1954年国防部长彭德怀视察长岛后，军营和乡村都写出了“建设海岛、保卫海岛”八个大字。彭总提出：要把京津内户长岛建成钢铁要塞，一定要首先营造成绿色长城。中共长岛县委便把造林列入重要议程，作了全面规定。

1955年全国人民慰问团来长岛慰问从朝鲜回国的部队。临行前，他们征询了长岛林业部门的意见，带来大批量黑松树苗和种子及椽子树种。党政军民齐动手，开展了一次大规模的突击造林行动，对长岛的林业发展起到了奠基作用。

到1959年8月，长岛国有林场成立时，1929年种植的赤松更加萎缩；1955年种植的黑松已枝繁叶茂可藏下一个人了。于是此时确定的造林方针是：山上黑松，山下刺槐，柞木、合欢间插栽；山坡栽果树，地堰种棉槐；具体制造了造林标准，较平坦的山坡挖水平阶，长4-5尺，宽二尺，深6-8寸，间距二-三尺。而大片林区，是冬春突击挖坑，夏伏季再突击栽树。除买进一部分黑松苗，主要是自己在场部建立苗圃园。技术员贾绪茂在育苗方面有重大贡献，由他负责组织后勤会计张金玉、肖淑英及家属劳动管理。把山峦按自然环境分成14个山号，逐个山头打歼灭战。

为了植树造林，成立了长岛林场，从蓬莱和长岛招工200多人，军事化管理，设连长指导员，下设排班，划片包干，定期评比检查，大张旗鼓表彰先进，促进后进。出征前还召开了誓师大会，领导动员，分别表态。20岁的谢宝珍代表女队员表示：长岛不绿化，我们不出嫁。到处一片欢笑。

会后即投入行动，每人一把镢、一把锨，早晨早早开饭，到山上天才亮，中午饭在山上吃，下午天黑才收工。有天早晨连长刘天生看错了表，天未亮即吹哨起床，朦朦胧胧吃过早餐，到山上干了一气活天才亮，成了笑话。

经过一个秋冬天大干苦干，终于完成了王沟以北两个山头的植树任务。然而由于劳动紧张，生活艰苦，时有队员不辞而别。据当年参与植树的王桂珍老人讲：从砣矶来的人都很穷，觉得生活比家里要好，都坚持劳动，从钦岛来的人，家中比较富些，姑娘们吃不了这个苦，请个事假上街，便借机上船走了。生活也很艰苦，常常只能吃八分饱，送的水也不够喝，只能在沟里喝山水，喝后却发现，上游尽是牛屎。

如此一来，春节假后，回来继续干的人不足百人。这些人都是经受住考验的中坚力量，然而新的更加严峻的考验，又摆在他们面前，那便是三年自然灾荒。此时，生活更加艰苦，上级拨的造林经费也将花完。更糟糕的是，社会上刮起了一股否定造林风，说什么“年年造林不见林，瞎子点灯白费蜡”；再加上1961年下半年至1962年社会兴起的经商风，人又走了一半。

面对严峻的形势，坚持还是下马，谁也不敢轻易拍板。烟台专署农林办专程到长岛勘查，最后得出结论：“几年来长岛造林很有成绩，不少地方已形成幼林，水土保持状况有所改善”。当地军、政部门也迫切要求保留林场，并决心采取措施办好。烟台专署农林办特请示省厅从人力、物力、财力和技术予以优先照顾，获得批复后，下发398号文，继续造林事业，这成了长岛林业大发展的转机。第二次造林高潮1963年10月长岛恢复县制。根据烟台专署的请示文，省林业厅也很快作了批复，拨发了经费，县委县政府重新制定了造林规则，加大力度，翌年即掀起了新一轮造林高潮。

这次造林高潮是全民制的。林场工人减少了，便采取从渔农村招季节性临时工办法，冬春经常有50-100名临时工。由林场的骨干分别担任队长、站长，在较大的岛里成立5个林业站，站长和队长一样，带领临时工在一线实干苦干。

全面性特点，不仅限于林场，各公社各村也都成立造林队，有的村由支部成员担任林业队员，报酬不低于生产队长。

砣矶森林面积大，渔民又长年在外生产，劳力不足压力大，便派农林局副局长肖汝福在砣矶磨石嘴村驻点，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他有句名言：思想不通，造林不活。在一次动员会上，他肖汝福归纳出造林诸多好处：如烧火做饭、渔业造船、养殖打橛离不开木头，吃饭的凳子、做饭的菜板、农民用的农具也需要木头，有人又当场给添了一条：作棺材也需要木材，到处阵阵欢笑。广泛深入的宣传下，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异常高涨，效率也水涨船高。

1965年5月、8月，长岛县委先后两次在该村召开现场观摩会，造林队、各公社领导、各村支部书记、生产队长等等悉数参加，浩浩荡荡100多人，声势浩大，大大推动了全县的造林事业。护林战乱时期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百姓贫穷，80%靠柴草烧火做饭，每到秋冬，山草被割得净光，特别砣矶岛的人多，草拾光又刨根，树刚刚长大，便偷折树枝。养羊放牧的对林业破坏也很严重，护林成了一大难题。所以林业站长队长，必须是敢负责、敢担当的人物。在砣矶镇有句流行语：不怕县、不怕乡，就怕王国光。这位王国光，在林业站长任期时铁面无私。一次他的一个亲戚折树，本来以为王国光会放了他，却没想到王国光坚定地说：我放了你，对不起全乡百姓，大家千辛万苦种栽的树，一旦任意折伐，那不乱了套？还有一位公认不好惹的人损坏树木，王国光同样照章惩罚，他说：包公有三把铡是皇帝封的，我有林业法这把铡，我怕什么！

改革开放后，全民富起来了，90%的人不再烧柴草，改为用电、气做饭，山上的草无人拾了，草叶尤其是松针叶一层覆着一层，带来了严重的火灾隐患，所以防火成了重中之重。县里成立了防火指挥部，加大防火举措，层层签定安保责任状，实行一票否决制。每当春节、元宵节、清明等祭祀日，全县总动员，从各部门调大批干部，到各山口设路卡，严禁火种进山。

就这样，一批信念坚定的铁杆带头人，撸起袖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干干干，一个坑一个坑的挖，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攻，终于把100多个山头全部绿化起来，完成了全覆盖。长岛黑松林之父2016年春，峰山山腰松林深处竖起一座碑：长岛黑松林之父———孙运球，落款是：老友拾遗。

孙运球原籍蓬莱，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60年接任林场场长，在任15年如一日，身先士卒，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

他1953年即定18级，直到退休还是18级，期间三次晋级，他都把指标让给了职工。他眼睛高度近视，早起晚归，生活中有诸多不便，天不亮起床，刷牙时常常把牙膏挤在牙刷背面；上山途中，多次跌倒路边沟里，撕破了衣服刺破了肉。一次在途中，见一人站在路旁，他便招呼：不快走站那干什么？对方也无反应，他凑近一看，原来是农民扎的吓家雀的稻草人。

1970年钦岛林业站要套围墙，照说队长领着去干即可，可他却亲临现场，一干就是两个多月。尽管他长年撸着袖子干干干，却从来也未被评为劳动模范。但他带领的队伍，入党提干到县各部门为骨干者的近20人，其中不少科局级领导和副县级。还有10人最终在林场退休养老，其中邢连祥、胡守厚、孟祥春等，担任一线队长站长都长达20至30年以上，常年劳作在一线，长岛各个山头上沟沟坎坎的都有他们洒下的汗水。后期他们带领的队伍主要是农民工。特别是渔村来的姑娘，劳动技能和体能都不佳，在七八十度陡峭的山坡上劳动风险很大，当队长的既要鼓励更要细心指导和克服实际困难。他们发挥女性特长，经常唱歌活跃气氛。他们有了困难，队长亲临帮助排除。流传的口号是：遇上大石头，找老胡。有危险找老邢。

他们手握镐把，实打实地干了40多年，两手磨出了硬茧，腰疼腿疼更是躲不过去。曾表态“不绿化不出嫁”的谢玉珍尽管受着这样的病痛折磨，却乐观地说：看看山青水秀的长岛，游客穿梭，我也过上了好日子，腿痛也值！无怨无悔！

如今，被誉为世外桃源的海上仙山，已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森林公园。保护什么？重在保护老一代千辛万苦造的海上森林！长岛美在哪里？秀在哪里？就在这50多平方公里波澜起伏的松涛。鸟语花香的林海公园，这是一笔无价的物质与精神兼容的宝贵财富。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新一代造林人，并没有坐吃老本，而是继承着老一代的初心，坚定信念，撸着袖子接力干，象保护眼睛一样爱护每一片绿色，坚定不移地在新时代，开创出新业绩，把长岛建成美丽绿色生态宝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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