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你呀！我插队时的房东大娘
我是1969年1月初由北京到宜川县高柏公社骠骑村插队的。房东大娘住的院子在骠骑村的东南角上，出了院门朝东南望去，壶口瀑布的冲天水雾清晰可见。当时大娘身边有两个未出嫁的女儿，一个叫金星子，一个叫盖星子。大娘的院子是一个坐西北朝东南方向的山坡开凿而成的，住人的有两孔窑洞，另外两孔废弃的窑洞一孔作为放柴草、工具的仓房，另一孔窑洞就是每户必须有的磨坊。当时陕北广大农村没有电，家家户户都是靠毛驴推着石磨磨面。
知青未到陕北之前，大娘的男人就去世了。艰难日子的熬煎，过度的操劳，大娘不到50岁就弯腰驼背，花白了头发。那时生产队按劳动出勤记工分，按工分分粮食，分红。出工时都是在村子中间的涝池旁集合，上工时大娘或金星子总是愿意把我叫上一块儿走。金星子那年16岁，盖星子13岁，收工回来，我要自己做饭，挑水、打柴。金星子妈和金星子不止一次问过我，你都17了，为啥不寻个女子结婚成个家?你现在又要干活，又得做饭，太恓惶了。我说：我还小着呢，过几年再说吧，将来还不知啥情况呢!村里有个叫李树香的老乡爱谝闲传，一天下地劳动歇着的时候，当着几位老乡的面说：“小白儿，你大娘对你好不好?"我说：“好啊!"“你看金星子咋样?要不我给你说说，干脆给你大娘做个上门女婿吧?"我说：“那不成，我爹妈不让我这么早搞对象。"后来村里的其他老乡也曾提过这件事，都让我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了，但是从金星子天真无邪的话语里，我也能感到些什么。
开春了，陕北的黄土高坡一天天绿了起来。我买了几只小鸡喂养，到了麦收之后，这些小鸡已经敢到院门外的草丛和庄稼地里觅食了。7月底我们知青去延安拉练的时候，我养的鸡已经下蛋了。临出发时我对房东大娘交代，让她早晚帮我把鸡喂了，下的鸡蛋就吃了，不要给我留。谁知等我七八天后从延安回到村里，大娘给我端过来一碗鸡蛋，说：这是你那几只鸡下的蛋。我说你咋不吃呢?大娘笑了笑说：不想吃。那时陕北老乡们的生活非常贫困，每年打的粮食都吃不到来年新粮食下来，吃盐、点灯油等零花钱全靠家里养的鸡下的蛋换点钱，自己家的鸡下的蛋都舍不得吃。大娘的“不想吃"，透出陕北农民的纯朴与诚实。
陕北的冬天，大风一刮寒冷刺骨，滴水成冰。我那时最怵的就是早上天不亮去饲养室牵牲口磨面。磨坊的窑洞一般都不安门，随着毛驴拉着青石磨一圈一圈地转着，磨碎的粮食得用箩子一遍一遍地筛。寒冷的窑洞里，手接触到磨盘不一会儿就冻僵了。有一天，天不亮我就去饲养室牵牲口，出院门的时候看见大娘的窑洞里煤油灯亮了，等我套上毛驴开始磨面的时候，大娘端着一盆炭火送到磨坊，说：“天冷，你烤烤火。"我说：“大娘，你咋这么早就做饭?"“早晚都得做饭，这锅底的炭火烤烤手能暖和些，你们这些北京知青真恓惶，你大(爸)、你妈要是知道你在这搭(里)受苦那该多心疼。"就这样，在1970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只要是我早上磨面，大娘就天不亮起来做饭，然后把灶里的炭火铲到铁盆里端到磨坊让我取暖。大娘没有过多的话语，在我孤立无靠的时候，这才叫真正的雪中送炭!多年后每当想到这里，大娘纯朴的面容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我曾多次对我的孩子讲起大娘，讲起陕北有—位曾经给予我慈母般爱心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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