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川剪纸：黄土高原上的艺术之花
?●刘洁琼为外国友人讲解剪纸艺术
?●李妮剪纸作品《十二生肖—牛》
?●县城广场举行剪纸展览
引言
黄河，五千年来奔流不息，滚滚向前，养育着勤奋不止的中华儿女，孕育着绵延千年的黄河文化。在漫漫历史长河里，人们坐在黄河流过的村庄，听着流传已久的动听故事，用一张红纸、一把剪刀，剪出了他们的生活、剪出了他们的梦想。
黄河流过延川，滋养千年。延川被誉为“民间剪纸之乡”，延川剪纸是在农耕社会基础上产生的一种农村妇女爱美的民间艺术，其形式多样、题材广泛、造型简练淳朴、粗犷浑厚、热情奔放，构图结构严密，主次分明，韵味丰富，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地方特色，堪称北方农耕社会生活的缩影和民俗生活的大观园。
延川民间剪纸大师人才辈出，蜚声海外。2004年，延川县在民间剪纸大普查中共发掘民间剪纸艺人1.5万人。如今，延川剪纸已成功申报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延川也多次被评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外国有个毕加索，中国也有，高凤莲就是！”
56岁前，高凤莲只是陕北黄土高原上，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55岁之后，她在1995年的世界妇女大会，以一幅6张大红纸拼剪的《牌楼》惊艳会场。随后，高凤莲成为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了“民间工艺美术大师”荣誉称号，作品被中国美术馆及美国、法国、德国等国家博物馆收藏。以她为代表的延川剪纸粗犷自然，鲜活生动，被人称赞“有原始图腾的文化内涵在里面，有种‘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的感觉。”
原本，高凤莲只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
1984年，在县文化馆组织的一次剪纸培训中，高凤莲本是抱着“散散心、看一看”的想法去的，结果因一句“剪花要有‘情剧’”被当时的文化馆工作人员冯山云所注意。
1987年，陕西省文联邀请延川民间艺人赴省美术家画廊展出并现场表演，冯山云就带着高凤莲去参展，看到展出的剪纸，高凤莲好奇地问：“山云，这也能展览，也是艺术？这些我骨子里就会哩……”于是，高凤莲一回家就剪了好多剪纸拿给冯山云，他一下子被镇住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剪纸，要么纸上全是四条腿乱动的羊，要么就是‘人骑虎’这种大胆之作，这就能看出她的内心世界和思维认识是与众不同的，她有一种强烈的生命和生存意识。”看到高凤莲独特的创造力，冯山云便一直鼓励她、支持她，并将她的剪纸推荐给中央美院教授靳之林，从此便开启了她的剪纸之路。
2000年2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中国民间剪纸世纪回顾展”，高凤莲的剪纸《陕北风情》获特等奖；2014年5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大河之魂——高凤莲三代剪纸艺术展”上，展出了她的百余幅作品，有大到10米、50张红纸的宏幅巨篇，也有拇指大小、即兴拈来的精巧之作。
“这些作品是中国民间剪纸艺术中大师一级的艺术……应该作为专题研究。”靳之林也曾在《中国民间剪纸与高凤莲的剪纸艺术》中这样写道：高凤莲的剪纸使中国古老文化同本源哲学有机地结合了起来，反映了人类的生命意识、繁衍意识与阴阳结合化生万物、万物生生不息的思想……
原中国美术馆馆长杨力舟更是不吝赞誉：“外国有个毕加索，中国也有，高凤莲就是！”
“只有心诚心善、贤良孝顺的女人，才能铰出美好的心灵之花。”
“母亲从不教我铰花，她常说‘女大自巧，狗大自咬，心到剪子到，纸随剪子跑。只要你心里灵活，敢想敢铰，想把它摆弄成啥就是个啥。’起初我还不理解，气得把剪刀‘啪’地一下摔出去老远。”刘洁琼回想道。
刘洁琼是陕西省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延川民间艺术家。
1996年，在冯山云的剪纸培训课上，刘洁琼第一次尝试铰花，冯山云不仅夸赞了她，还将她的第一幅剪纸取名叫做“万字符”。这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后来会铰花了才明白，教的是死的，自己体会到的是活的。”刘洁琼说，铰花学的是做人，要想学好剪纸，首先要学习做一个好女人。“花从心生，正如母亲所言。”她说。
时过境迁，儿时与母亲较真的刘洁琼，如今已接过母亲的衣钵，成为第二个“高凤莲”。她的作品多次在中国美术馆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举办的剪纸展中荣获金奖，被国内外著名美术馆收藏。在2008年北京迎奥运剪纸大展中，她的作品《喜迎奥运》荣获金奖。她还曾被德国、美国等国家邀请参展，作专题讲座。2018年，在陕西省召开的第二届中国匠人大会上，刘洁琼作为匠人代表出席会议并被授予“城市匠心之钥”称号。
“只有心诚心善、贤良孝顺的女人，才能铰出美好的心灵之花，延川剪纸表现的正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女人。就比如我们家族代代亲近和谐，这都是母亲的影响。”刘洁琼告诉记者，她的母亲高凤莲与儿媳一辈子真心相待、处得亲如母女，母亲生病的时候，嫂嫂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甚至为她穿衣喂饭，悉心的照料让母亲幸福地度过了晚年。
刘洁琼还从母亲身上学到了感恩和回报。2000年，刘洁琼与母亲受邀参加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中国剪纸世纪回顾展，为了能顺利参展，刘洁琼接收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延川作家刘凤珍的2000元资助。
在这次展览上，刘洁琼的剪纸作品《黄土地上的信天游》荣获一等奖。获奖后，刘洁琼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刘凤珍还钱。
“人家对咱这么好，咱也要知恩图报啊。我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离不开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刘洁琼说道。
传承剪纸艺术，让更多的人感受剪纸的魅力。为此，刘洁琼不遗余力。
去年以来，延川县妇联先后举办了十期“巧媳妇”工程妇女手工技能培训活动，刘洁琼作为授课老师之一，为妇女们教授一技之长的同时，更是将传统文化和贤孝之德贯穿于课堂始终。
“剪纸增添了文化元素，更激发了妇女们的自我价值意识和致富信心。”
每天，在延川县文安驿镇白家塬村高凤莲艺术馆，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虽然有一些是懂剪纸的，也有一些是懵懂未懂的，但是大家一样在认真听着讲解，驻足观看墙上精美的剪纸，被高超的艺术所折服。
艺术馆是已故“剪纸艺术大师”高凤莲自筹资金建造的，6孔窑洞中用来摆放剪纸作品，供游客免费参观。馆内已收藏高凤莲家族和徒弟们的剪纸、布堆画作品共180余件。高凤莲在世的时候，曾在这里自办培训班，教授徒弟无数。老人家病逝后，女儿刘洁琼继续接手，培训从未停过。
“我们每年都会定期组织剪纸培训活动，然后举办学员作品展，并将优秀作品推荐给省市参展。”延川县文化馆馆长闫爱军说，临年过节的时候，县上还会将全年优秀剪纸作品再进行展出，进一步激励学员的创作信心和激情，也是对延川民间艺术的宣传和推广。
除此之外，延川还让剪纸走进了校园，由延川剪纸市级传承人郭如林和贺彩莲等民间剪纸艺人，长年为延川第二中学、延远中学、东关小学等12所中小学教授民间艺术。2018年以来，延川又启动了“巧媳妇工程”，为全县400余名贫困妇女和赋闲在家的妇女连续开展十期民间艺术培训。
乾坤湾镇刘家山村民高秀芳就是经过剪纸技艺培训，从一个种地农妇蜕变为剪纸新秀，再到合作社社长，成为全县有名的剪纸后起之秀。
“县里举办的各类培训班让我的剪纸水平得到很大提高，还被推荐到景区向游客专门展示剪纸艺术。后来，景区为我免费提供门店，还资助我办起了合作社，现在社里已经吸纳了60多个社员，都是跟我一样的农村妇女。”高秀芳说，剪纸让她们开始依靠手艺致富，还能为民间艺术的传承和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让她们对自己和生活充满了信心。
“现在，延川桥头、广场、酒店等公共场所，各类文艺演出服装及景区建筑，到处可以看到剪纸元素，全县已经形成浓厚的民间艺术传承和宣传氛围。”闫爱军介绍道，剪纸艺术的传承和发展，不仅为县旅游业发展增添了文化元素，更激发了妇女们的自我价值意识和手工艺品致富信心。
据了解，今年，延川剪纸还将参加全国手工艺品大赛，让更多的人看到延川这项传统民间艺术的魅力所在，让延川剪纸品牌逐渐在全国各地推广开来。
“我们在保护和传承剪纸艺术的同时，结合全县扶贫扶志工作，正在努力打造延川剪纸品牌，鼓励支持个体户和优秀企业创办了‘华彩’‘缺之美’等7个民间艺术合作社。”延川县妇联副主席钞娜娜介绍道，县上还成立了文化艺术家协会和妇女手工艺协会，通过协会与合作社的联合发展，将剪纸文化和剪纸衍生品进一步推广出去。
更可喜的是，2018年5月，延川县妇联成功牵手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为延川争取到360万的项目基金，制定了3年帮扶计划，不仅拓宽了各合作社、协会的产品销路，获得了更多交流学习的机会，还为延川剪纸文化的宣传推广搭建起了更加广阔的平台。
后记
延川剪纸起源虽早，却于20世纪70年代后期才被发掘，90年代逐步发展成熟，高凤莲、郭如林、刘洁琼等一批民间艺术家的出现让延川剪纸正式亮相并为县委、县政府所重视。2004年，延川万人剪纸参与上海国际艺术双年展更是让此项民间文化艺术开始被国内外所知晓。
“在我的记忆里，红纸和剪刀母亲总是走哪带哪，干农活歇息的空儿，她也会坐在地里边唱歌边剪纸……”在刘洁琼儿时的印象中，剪纸似乎对母亲有着特殊的魔力。
一张张红纸在手中翻飞，随着剪刀的不断开合，纸屑窸窸窣窣地落下，一幅幅红彤彤的窗花在李妮的手里逐渐显出了雏形。
李妮是一个普通干部，一个月三千多元的工资，她舍得拿出一两千元来买剪纸的材料、相关书籍或是外出学习。在她看来，剪纸就是她的精神世界，其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剪纸不能舍弃。
“鸡鸣富贵、辈辈发财……”“石榴赛牡丹，塞下一河滩，姑娘爱老汉……”这些剪纸顺口溜世代流传在农村妇女口中，还有鱼、莲、牡丹等也是延川剪纸中的常有之物，它那古朴的造型、粗犷的风格、有趣的寓意，给人们带来了无限遐想，更传达着生生不息的本源哲学。
剪纸已经成为延川人民不可分离的文化基因，是渗透在骨子里的灵魂艺术。从蹒跚而行的老人到活泼好动的学生，从灯火琉璃的城市到宁静质朴的乡村，都深藏着那份独有的爱。
过去是、现在是，相信未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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