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大槐树
我的老家在靠近黄河边的延长县石虬村，夜夜能听到黄河的涛声。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祖先是从洪洞大槐树下迁来的”这一句话常常萦绕耳边。及至到了现在，我才从浩瀚的历史遗册中，理出了一些头绪。
洪洞大槐树，又称古大槐树，山西大槐树，位于中国山西省临汾市洪洞县城西北二公里的贾村西侧的大槐树公园内，是明代的一处移民基地。据《明史》、《明实录》等史书记载，自洪武六年（1373年）到永乐十五年（1417年）近50年内，先后从山西移民18次，其中洪武年间10次，永乐年间8次。从山西洪洞等地迁出的移民主要分布在河南、河北、山东、北京、安徽、江苏、湖北等地，少部分迁往陕西、甘肃、宁夏地区。我的祖先就是这少数迁来陕西中的一支。我从大槐树下一块说明牌上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四周崇山峻岭，易守难攻，社会安定，人丁兴旺。而晋南的洪洞县地处交通要道，人口众多，于是朝廷便把移民局设在洪洞县城驿道旁的广济寺。
遥想当年，祖辈们扶老携幼，离乡背井，在频频回首遥望大槐树和老鹳窝时，洒下了多少伤心泪。大槐树是移民史实的见证者，也是移民心目中的
老家。人们一步一回头，大人们看着大槐树告诉小孩：“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家，这就是我们的故乡。”至今移民后裔不论家住在何方何地，都说古大槐树处是自己的故乡。“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老鹳窝是一个情结，世世代代为移民后裔魂牵梦绕，它是老家的标志，是祖地的图腾。迁民到了新的居住地点，一片荒野，只好用自己辛勤的双手建屋造房，开荒种地，不论干什么，都会联想起故乡的山山水水。为了寄托对故乡的思念，大多在自己村子的最重要位置，或村头，或涝池旁，栽种槐树，以表对故乡的留恋和怀念之情。而且家庙大多也建在离槐树不远的地方。
当时，为防止移民逃跑，官兵把移民们反绑，然后用一根长绳联结起来，押解着上路。在押解过程中，由于长途跋涉，常有人要小便，只好向官兵报告：“老爷，请解手，我要小便。”次数多了，这种口头的请求也趋于简单化，只要说声“老爷，我解手”，就都明白是要小便。
此后“解手”便成了小便的代名词。传说当年移民时，官兵怕有人逃跑，便用刀在每人小趾甲上切一刀为记。至今凡大槐树移民后裔的小趾甲都是复形（两瓣）。“谁是古槐迁来人，脱履小趾验甲形。”你若有兴趣，不妨自我查看一番。
大槐树是神树。有这样一个传说：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命山西巡抚张锡銮率卢永祥第三镇兵进攻山西革命军，所到之处肆意抢掠。到洪洞后，士兵来到古大槐树处，纷纷下马罗拜，互相传言：“回到大槐树老家了。”不但没抢掠，而且将财物供施于大槐树下。大槐树“御灾抗患”之功为人们所称道。
在我的家乡，几乎每村的村头都有一棵老槐树。这些老树虬干，大多被大人们视若神明。有了这棵老槐树，全村的人便能得到祖先的庇祐，得到安宁。父母常常告诫孩子们，不得攀爬村头的老槐树，更不得采折树上的一枝一叶。不然的话，将会大祸临头的。我们这些贪玩的孩子每到老槐树旁，便自觉地绕树而行，敬而远
之。即使有了枯枝败叶，也不敢去动它。最近，我翻阅了一本《延安古树名木》，猛然发现我村的两棵老槐树赫然在册，觉得十分兴奋。啊，我们张家原来也是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搬来的。
我还发现，家乡的人们有背手的习惯。我猜想，这也与迁民有关。由于移民的手臂长时间捆着，胳膊逐渐麻木，不久也就习惯了，以后迁民们大多喜欢背着手走路，其后裔也沿袭了这种习惯。至今，还有人背起手来，走上几步，反而感觉舒服。
细想一想，明政府推行移民垦荒振兴农业的政策，虽然其目的是巩固封建王朝的统治，但客观上却缓和了社会矛盾，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使农业生产逐步得到恢复，边防巩固，社会安定。
往事如烟，历史被战乱或灾难无情地割断了，在大槐树移民之前，我们的祖先在哪里？今人无从考证，只好把大槐树当作自己的根吧。
好在民国二年，宦游山东
的洪洞贾村人景大启告老还乡后，集资修建了碑亭、茶室等。碑亭建在原来的古大槐树处，亭虽不大，但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精巧玲珑。亭中竖立青石碑一座，刻有“古大槐树处”五个隶体大字。碑亭背面，刻有碑文，简述移民事略。亭前靠西一侧，建有茶室三间，以备寻根游人歇憩品茗，茶室楣匾题字为“饮水思源”。碑南二十余米处建有牌坊一座，横额雕刻着“誉延嘉树”，另一面刻有“荫庇群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洪洞县政府重修并扩建了大槐树公园。
六百年来，汾水之弯，槐荫之下，鹳鸟群栖，戏水觅草，追逐鸣啭，声犹在耳。游子思乡之情，因鹳鸣而愈浓，移民恋祖之怀，缘鹳鸣而愈切。今回故乡踏故土，偿先辈之愿，叙宗族之情，连源流之谊，续世代之好，果如鹳鸣之韵，绕梁回荡，久久不绝。我在祭拜之余，感到故乡更加亲切。
●张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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