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拍摄了延河大桥第一张照片 本报记者高翔 杨旭春
延河大桥通车当天,贺宝贤(右一)和家人在大桥下合影 ▲贺宝贤老人讲述当年拍摄延河大桥照片的经过
刊发于1959年5月19日《陕西日报》报眼位置的延河大桥照片
有在深入地了解过后,才能体会,内心不免会涌起阵阵感动。
一首诗歌、一枚奖章,甚至只是一张发了黄的老照片,每个物件儿的背后,几乎都诉说了它们的主人曾经历过的种种喜悦与艰辛。内心的这份感动会变得沉默而持久,因为历史的发酵,让它拥有了如今的年轻人或许都无法想象的甜蜜与苦涩。贺宝贤老人和他的故事,就具有了这样的醇香与感动。
翻看老人收集的不同历史时期的旧照片,宛如行进在一座小
小的博物馆当中。由老人亲自讲解,照片的内容和故事就会愈加丰满,而此时的老人也如同回到最初的岁月,洋溢出孩童般的满心欢喜,那所坎坷,那怕屈辱,所有这些曾经与过往,都成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无关悲喜,有的只是一种经历,一份倾诉,一段跨越历史的沟通与感悟。
感谢老人,感谢曾今的峥嵘岁月,感谢这一份平凡中蕴含的伟大力量,让时间不再成为界限,唤起后辈们心中久违的感动。
1959年5月1日,延安第一座跨河大桥——延河大桥建成通车,并举行了隆重的通车典礼。当天,古城延安彩旗猎猎,鼓乐喧天。隆重的通车典礼,吸引了许多媒体记者和摄影爱好者前来拍摄。
1959年5月19日,《陕西日报》在报眼位置刊发了一张新建延河大桥的照片。9月19日,《人民日报》又在“今日延安”栏目刊发了同一作者拍摄的另一张延河大桥照片。照片中,拍摄者在构图中,第一次把延河大桥与巍巍宝塔进行了完美组合,这一图景后来成为红色延安的象征。
如果不是亲口说出,估计很难有人能够猜得准眼前这位虽略显清瘦,但身体依旧高大硬朗、走起路来仍精气十足的老人的真实年龄。在老人身上,唯一可以将他和年过八旬者画上等号的特征,就是战争年代所带给他的越来越退化了的听力。
这位老人名叫贺宝贤。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贺宝贤老人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像许多老革命一样,经历过幼时的贫困、国家的动荡、战争的洗礼、和平建国以及改革开放新时期的贺老,对生活从来没有抱怨,有的只是庆幸和满足,常常感叹命运对自己不薄。
有谁能想到,这位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革命老人,竟然是延河大桥第一张照片的拍摄者。
■意外走上从军路
已85岁高龄的贺宝贤老人,仍旧精神矍铄。除了听力有些不便之外,身体十分硬朗,平日步态矫捷,几乎可以和年轻人媲美。几十年如一日形成了良好生活习惯,晨练、阅读、写作、唱歌,构成了他每日生活的主要内容。虽然如此,回顾过往的人生路,老人内心还是积聚了一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出生于1928年的贺宝贤,是家中的次子。在他的记忆里,10岁之前的日子,并没有与那个时代同村的孩子有什么区别。而10岁这一年以及其后发生的事情,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一年,父亲在一次外出放羊的时候,因为只身一人,遭到出没的猎豹的袭击。虽然与猎豹进行了殊死搏斗,捡了条性命,但一只胳膊和大半个身子都被豹子咬伤,失去了劳动能力。此后的日子里,母亲和哥哥便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
1942年,抗日的烽火烧得正旺,也是抗战的关键时期,当时政府号召男孩多的家户送孩子参军支持抗战。年仅14岁的贺宝贤参加了八路军,加入到了抗日救国的洪流中去。
此后的六年时间里,贺宝贤作为连队通讯员、连文书、营部秘书等,随部队辗转西北各主要战场。1948年,在富县茶坊参加保卫延安的战斗中,因为遭到敌人的突袭,在战场上坚持了一天一夜的贺宝贤,最终因伤病被辗转送回家,结束了自己枪林弹雨的战斗生活。
因为参军时只有14岁,中断了接受正规教育的机会。在部队
里,通讯员的工作虽然也会和文字打交道,但战争年代里四处奔波并没能在文化上给他真正提高的机会。病休复原后,当时虽然只有20岁,但因为已经成家又有了工作,也就忽略了继续学习的重要性。如今回想起来,贺宝贤老人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尽管后来从事了一辈子与文化相关的工作。正因为如此,谦虚、好学而谨慎的态度,成了老人此后人生的行事准则。
■走上文物工作岗位
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之后,贺宝贤先是被分配到乡政府任文书,后来也还教过一段学。因为有在部队当通讯员和乡上从事文书工作的经历,不久之后,他就被调到延长县文化馆工作。凭借着踏实肯干、热心细致的工作作风和严肃认真的生活态度,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因杰出表现,被任命为县文化馆馆长,玫红色的任命书至今还完好地保存在贺老家里的书架上。与共和国同龄的这纸任命书,记载了这位当年只有21岁的年轻人的一腔抱负,更成为了一种历史的见证和杰出工作的充分肯定。
1950年,当时的延安县决定在南关交际处建立革命纪念馆,征集、保管革命历史文物,收集重要历史文献。新馆建立之后,由于相关专业人才十分缺乏,于是陆续向各县文化馆调用工作人员。经由组织调配,1955年,贺宝贤进入当时已迁至凤凰山麓的革命纪念馆工作,负责文物征集、整理和拍摄留档等工作。
由于工作关系,贺宝贤比其他人多了一些与相机接触的机会,也许也是因为个人喜好和性格的关系,他总是习惯收藏和保留一些平常生活中自认为是值得收藏的东西,一来二去,也便多了一些对于朴素生活中美的敏感与把握。但当时正处于“反右”后期的特殊历史时期,在那个只能对“上级”和“规定”的要求说一不二的岁月里,任何的个人思想、个人行为都是被严格规范了的,一个人的言行一旦与当时的社会产生偏颇,都会被看成是忤逆组织和领导的表现,会受到严厉的处分和打压。
■拍摄延河大桥第一张照片
1959年“五一节”当天,按照建国初期形成的习惯,每逢重大节日,
政府机构和延安的市民都要举行重大的集会和盛大的游行庆典。人们总会在市区体育场集合,庆祝大会后,全体与会人员都会沿着街道向北游行。一路上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这一天还有一件大事,延安首座跨河大桥——延河大桥建成通车。作为建国十周年的献礼,而且是提前完工的重大工程,任何一个延安人的内心都是无比激动和自豪的。
参加完“五一”庆祝大会,随游行队伍前行的途中,贺宝贤心里一直惦记着延河大桥通车仪式的进展情况。作为延安的首座跨河大桥,能够亲自见证大桥通车的历史时刻,是他一直以来的期盼。可按照当时单位之前的部署,将负责通车仪式拍摄的工作安排给了另一位同志,并且要求其余所有人都必须去参加庆祝游行。当游行的队伍行至凤凰山纪念馆门前的时候,贺宝贤偷偷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了平日工作中使用的“120蔡斯”相机,迅速向延河大桥方向奔去。
此时的仪式还在进行,延河南岸围满了前来观看通车仪式的群众、媒体记者和摄影家,大家都涌在主席台前争相拍摄剪彩仪式和各位领导嘉宾。慌忙赶来的贺宝贤看到眼前的人山人海,意识到大家的关注点全在延河南岸,于是立刻沿着河堤穿河而过,经由河中的过水桥来到河北岸的清凉山脚下。
听着岸边不时传来的锣鼓声和阵阵掌声,举目展望,眼前全新建成的延河大桥宛如青灰色的巨
龙横跨延河两岸。延安从此结束了没有跨河大桥的历史。眼前的大桥让贺宝贤的心里不由生出了万千感慨。
面对着高耸的巍巍宝塔山构成的天然屏障,贺宝贤调好相机,选准角度,在原地立了许久,最终将延河大桥定格在了以宝塔山作为背景的构图之中。当时可能是良苦的用心,亦或对于历史时刻的敏感把握,又或只是单纯的对于美好事物的执着追求,造就了让贺宝贤一生都颇感荣耀的“延河大桥第一照”。
这张照片后来被刊登在了当年5月19日《陕西日报》的报眼位置。9月19日,《人民日报》的“今日延安”栏目刊发了贺宝贤拍摄的另一张延河大桥照片。照片中延河大桥与巍巍宝塔的完美组合,后
来成为了红色延安的象征,也成为千万中华儿女感受延安的红色岁月、回顾红色经典的象征。几十年来,每年有千千万万的延安人和外地来延的游客,以当年贺宝贤的拍摄角度,在延河大桥拍照留念。
“看着拍出来的照片,觉得很喜欢也很欣慰,但这件事了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折。”回顾起当年自己所经历过的不公平对待,贺老显得很淡然。“那都是由那时候的历史原因造成的,对我并没产生太坏的影响,只是有些口舌之争……”据贺老回忆,因为私自使用相机拍照,没有参与单位的统一行动,事后他被扣上了“不遵守纪律”、“不服从命令”的帽子。后来又因为单位某位同事反映他在延河大桥通车后,提出“不要把上游十米处原
胡宗南侵占延安时修的过水石桥拆掉,因为具有保护大桥根基和让后人作对比教育”的言语,而被指责“留恋胡宗南”、“向党进攻”等等。对此,贺老并未做太多辩解。好在不久后平反了他所谓的“右倾言论”,诬陷他的种种不实辞也不攻自破了。
■恬淡的老年生活
在延安纪念馆工作五年之后,1960年,受组织调配,贺宝贤被调到延安县(今宝塔区)教育局工作,负责第四中学的筹建工作。对于此段工作的描述,贺老只是用了几句很简单的话语:“当时正值国家的困难时期,建一所学校可不容易了。但正是因为国家困难才要好好抓教育,国家有了人才,才能富强、发展!”正是具备了与国家的前途息息相关的责任意识,秉承了自己的一贯工作作风,在当年生产生活条件极端艰苦的情况下,经与多方的协调配合,最终建成了拥有四间教室、30孔石窑,配有基本食宿条件的崭新学校。
后来,贺老还担任过枣园镇文书、知青办文书、延安市(现宝塔区)文化馆馆长、广电局副局长等职务。每一个工作岗位都被他形象地称作是自己的“战场”。“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敌人\’,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战胜它。”谈及自己多年的工作经历,贺老总显示出一种决绝的坦然。工作对于他,意味着一种责任,只要自己在职一天,就没有做不好的理由。几十年来,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1992年离休之后,贺老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真正的空闲时间。年轻时喜欢而没有时间学、没有精力做的事情,比如唱歌、旅游、写作,统统重新拾起。他曾先后随市老年合唱团赴多地进行演出、比赛;利用闲暇时间编写的个人纪传体作品《平凡的生活》和《贺宝贤文集》,并相继出版。如今笔耕不辍的贺老,仍旧喜欢读书看报,喜欢将平日里的点滴感触变成文字表达出来,始终保持着一种谦虚谨慎的态度,进行着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最幸运的是自己的身体还算健康,最遗憾的是自己没什么文化,最骄傲的是拍摄了延安河大桥——这个延安标志性建筑落成后的第一张照片。”这是贺老对于自己几十年工作和生活经历给出的评价。
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日里自然多了些与老同志沟通接触的机会。按照自己当下的年岁,想必与他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认知鸿沟。但越是沟通、越多交流,越发意识到岁月的雕琢在这些老人们漫漫人生路上刻下的点滴斑驳,竟会如此耀眼。这样的光芒从不外露,一如他们朴素的言语和着装,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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