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母爱雕琢残缺之美 本报记者杜方远通讯员 杨晓明冯建军
2000年4月3日，一个有人欢喜有人忧伤的日子。这天村上有家亲戚结婚，延长县黑家堡镇杨家湾行政村岳口村民小组，往日的宁静被喜庆的忙乱打破，人们沉浸在美好的祝福里。这天上午，刘新梅收拾停当，抱着两岁多的小儿子，匆匆赶往亲戚家。
母亲带着小弟弟去吃宴席，二女儿史娟也想跟着去赶热闹。自从生下小弟弟，母亲就把史娟交给娘家二老照料。这天，她并不知道二女儿也会跟来。女儿光顾奔跑，丝毫没防备一辆油罐车飞驰而来，眨眼间，史娟已被卷进了车轮下。“车从女儿的右腿上碾过，再错一点点，就会从身子上碾过。”想到这里刘新梅至今还有些后怕。
事发之后，匆忙赶到现场的刘新梅一时还不清楚事态有多严重，只是看到孩子的右腿明显软得像是身体上多余的东西，腿上流出的血并不多。“妈妈，别哭，我不疼。”女儿这样安慰着惊吓得失魂落魄的母亲。每每想起这句安慰，刘新梅就惊讶于女儿的懂事和出奇的镇静。
两小时后，孩子被送进了延大附院。“我当时只担心女儿怕活不成了。至于什么时候截了肢并不知情。当第二天看到孩子时，那条右腿从小腿以下没有了。”看到女儿成了这样，刘新梅悲痛万分。但不管怎么说，女儿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事故鉴定认为，主要责任是受害方。事发后，司机及油矿领导也很同情，多次去医院看望史娟，并送去了四万元钱。刘新梅对此非常感激，“要是遇上了那些不良的司机，说不定还会错上加错地制造事故呢。”
从此，愧疚占据了刘新梅的内心世界，她每每责备自己没能照顾好孩子。
同女儿一道成长
杨家湾村地处城乡结合部，离城镇7.5公里远，人多地少，打工人多。在没发生这起车祸之前，刘新梅一家主要靠种五亩地和丈夫史生富到油矿上打工为生，日子虽然紧紧巴巴，可总算能过得去。自从女儿住院治疗以来，“窑里的生活就算是撂了。”住院一年多的时间里，刘新梅夫妇为了筹措巨额医疗费受尽了白眼，“穷人借钱难啊。”想到那段艰难的日子，夫妻俩心酸不已。
女儿尚小，难以清醒地意识到失去一条腿意味着什么，疼痛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偶尔从母亲忧虑的眼神里看到点什么，只是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老在掩饰一种悲伤，冲她笑也笑得是那么地勉强。
刘新梅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女儿培养成人，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过得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快乐，“我要用一生来弥补对她的亏欠”。仅仅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她，发誓要跟女儿一同成长。
病房里，忙累了一天的刘新梅给女儿讲起了张海迪的故事，她希望这种“励志”故事，能够激起女儿面对生活的勇气。她总设法播放一些“身残志坚”的励志短片，
让女儿从别人的经历中汲取坚强、自信、自尊的营养。她找来幼儿教育的教材，给女儿教，完成启蒙教育的必修课。
眼看孩子过了上学年龄，刘新梅急在心头。“我就不相信没了一条腿，天生就得是个废人。”许多人眼瞅着这俩口子，看这家人将会如何过光景。“有说风凉话的，也有真诚地表示同情的，啥人都有。”这以后的几年里，刘新梅一方面要照顾大女儿和小儿子的上学和生活，另一方面把主要精力放在照料二女儿的康复和学习上，还要抽空种地，尽全力来支撑这个家。丈夫外出打工，家中的一切杂事全搁在她一个人身上。
杨家湾村人熟悉一个身影，那就是无论天晴下雨，总能看到刘新梅背着女儿到乡村小学上学的身影。有些老乡看了心中不忍，劝刘新梅：“娃娃已经这样了，好歹将来寻个好人家算了，这么累死累活，指望个啥啊。”许多人不理解，人都那样了，还那么要强干啥，有那力气还不如培养老大和老三这两个孩子。这些话，刘新梅不爱听，每每听到这话，刘新梅心中都要难过一阵子，而这些也更坚定了她要把女儿培养成人的决心。
一个雨天，刘新梅背女儿上学不慎滑倒，摔伤了左腿，医院检查时才知是腿骨裂缝。刘新梅说，当时并不感觉有多痛，只是感到腿不得劲了。孩子问：“妈妈，摔
痛了没有？”“只要你没事，妈就没事。”刘新梅答。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腿骨受伤要修养一段时间，这可难坏了刘新梅，她找来婆婆帮忙，继续送孩子上学，她不能让孩子误下一节课。
就这样，为了那句“一定要把女儿培养成大学生”的誓言，刘新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记者采访时在村头遇上一村民，提到刘新梅，他感叹地说：“这家人要强，孩子们也争气。谁家娃娃不听话，这家人都成了教育的榜样。还别说，拿这个例子教育孩子，还真管用。”
村小学只有一、二年级，上三年级就得到镇上的小学去上，刘新梅在学校的山上租了一孔窑洞，继续背着女儿上小学。可以说孩子的童年就是在母亲的背上度过的。
她向图书馆借来《张海迪的故事》等碟片播放给女儿看，残运会期间专门安排她看比赛。2007年，史娟被黑家堡镇中心小学评为“三好学生”，领奖那天是3月28日，刘新梅永远地记住了这个日子，因为这荣誉里也有她的一份辛劳和汗水。孩子不再沉默寡言，一天天快乐起来，听到女儿的笑声，刘新梅感到无比的欣慰。
三个孩子中，刘新梅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二女儿，她觉得对孩子总有一种亏欠。大女儿已经考上了大学，老三学习也很优秀。这让全村人都很羡慕。
自从2006年给女儿装上假肢以来，由于孩子长的快，已经换过8次假肢了，每次花费都得上万元。装了假肢后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有在她坐下时才能看得出。刘新梅说，孩子的膝关节坏死了，整个腿不能弯，问过医生，说已经不可能改变了。住院时，孩子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大人不敢去帮助他活动关节，造成了这个后果。
为了美，女儿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由于截肢处的皮肤是从孩子身体的其他部位移植过来的，虽说医生医术高明，手术非常成功，可要让这块皮肤再生，有一个过程。一天下来，截肢处经常被磨得血肉模糊，每天得换药清洗防止感染。可以说，自强、自尊又非常爱美的女儿，每一个爱美的时光都伴随疼痛的折磨。再难受，这个爱美的女孩也不愿意在人面前卸下假肢。就连上体育课，她也不愿意跟老师说明，老师见她站着不动，也不跟大家一起完成动作，就批评她。了解到真相后，老师无比内疚。
“过分敏感好强不见得是好事。”提起心理健康的引导，刘新梅忧心地说。那时孩子还小，天天背她上学，其实别的孩子并没看她笑话，可她常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发火：“看什么看，你没见过啊，都几年了，天天见，还没看够啊！”
可能是身体的痛苦和心理的压力以及学业的繁重，让孩子变得难以沟通起来，这让刘新梅感到很无奈。“上学迟，16岁才上初中，怕人说她年龄大，不敢跟别人提她的年龄，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现在，女儿的学习成绩时常出现波动，刘新梅再也不敢给女儿施加压力，只希望她快乐起来，那个把二女儿培养成大学生的梦想也不那么坚定了。
姐姐和弟弟对史娟都特别照顾，比如大女儿要是一周花三块钱，挤出钱也得让二女儿花六块钱。小弟弟也很懂事，父母对二姐的“偏爱”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反倒像小男子汉一样肩负起保护姐姐的责任来。刘新梅告诉记者，为孩子们上学方便，几次搬家，现在搬到了延安城郊的姚店，一方面丈夫替人开车时揽活方便，更重要的是为二女儿在教育学院附中上学方便。她给孩子买了一份保险，每年要缴5000元，需要缴10年。刘新梅说，家里再困难，也要替二女儿的将来考虑。
刘新梅家里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小史娟稚气漂亮，眼睛里装满了笑，阳光而朝气。在她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上，你看不出一丝的忧虑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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