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惠志文
陕北过大年有着浓浓的年味，吉庆中孕育着生机。
延安的新春购物市场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种类丰富的年货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糖果炒货、风味小吃、家常日用、布匹衣物、首饰挂件还有儿童玩乐场和马戏杂技，叫卖声和招揽声不绝于耳。穿行在其中，人们被浓浓的年味和红火的气氛所陶醉、包裹。
“啪！啪！”调皮的孩子点燃了鞭炮捂着耳朵跑开了，扭过头眨巴着眼又惊又喜。一夜间，小区巷道铺上了“红地毯”。
有人感慨年味越来越寡淡，有人不免要回忆童年农村过年的情景。扫院落、贴对联、挂灯笼、放鞭炮，记得那时小叔父领我们堂兄姐妹们欢呼雀跃、追逐嬉戏，比看谁家的院子扫得净，谁家的灯笼点得亮。说是灯笼，其实就是用红绿纸搭配在四方的木框上糊的外壳，里面点燃煤油灯，漂亮极了。再后来挂马灯，父亲早早就将马灯里外擦洗透亮，加足煤油。大年夜，摇曳的灯光在窑檐下辉映，窗明几净，很是美丽。父亲教我点燃了一串鞭炮，冒起一团呛鼻的白烟，爷爷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这钱‘撂响\’了！呵呵”。90年代起，在新迁的窑洞院子里，每逢过年，我把鲜艳的大红灯笼挂起来，里面点亮100瓦的电灯泡，随着夜色的来临，檐下的灯笼亮起来，满院生辉，温馨爽心，整个院子被喜庆的红色笼罩着，被新年的气氛包围着。
而今，窑洞、院子和那样的情景藏在了梦里，浓浓的年味潜伏在绵长的回忆里和家人们絮叨的记忆里……
一种生活，当远离之后，才感觉到它的美好。常常勾起我回忆的是和谐的家族，还有父母操劳半生留下的家舍，他们是最真实的部分，也是我记忆里最具体、最细微的部分，时常挑在我的心头。
我的故乡在陕北农村，进入腊月，便进入了“忙月”。做豆腐、轧年糕、蒸米馍和大扫除是必不可少的活儿。当然少不了杀猪或买肉，逢三六九，去20里路的县城赶集置办年货。
做豆腐算是不小的工程，天麻麻亮，大人们就起床将头天泡好的黄豆担到石磨上推豆腐，这是一个专门推豆腐的小石磨，磨盘是一次凿好的石槽。把泡涨的豆子一勺一勺舀进磨眼从磨缝间挤出白白的豆乳，再装袋揉挤过滤后将豆浆在大锅里旺火烧得沸腾翻滚，点卤凝结后，冒着热气，带着弹性，鲜嫩的豆腐便出锅了！夹几块热豆腐蘸着陈醋、蒜泥、辣油调制的蘸汁下肚，一饱口福，喜悦与激动溢于言表。
接下来的日子轧糕、炸油糕、糕角、油馍馍，袅袅的香气扑鼻而来，弥漫着院子，久久不散。响炸的油糕清香细腻、酥软可口。黄米馍也是来人待客必备的茶饭之一，豇豆红枣泥作馅。凌晨鸡鸣时分奶奶和母亲就忙乎开了，灶膛里旺旺的火候，气窗里飘逸出带香味的热气，开锅的黄米模膨松、柔软，裂花的算最好，那种酥软香甜的滋味记忆犹新。
大年临近，村前里后总有人招揽朋份杀猪买肉，人们凑到一起看杀猪，拉家常，唏嘘肉价算着收入。不久，暖暖的窑洞里便会飘出香喷喷的肉味来，年味愈加浓烈。这一切都做完了，就着手清扫卫生、洗涤衣物。顶着凛冽的西北方，挽起袖子洗晾衣物、擦洗器具、糊窗子，力求过一个干净、整洁的大年。
有一个环节不可少，那就是发酵黄酒。奶奶酿的一手好黄酒，她教母亲酿黄酒的情景我依然记得。地道的手工制作，色黄、味醇，具有酒香味。正月里来客了，奶奶滤上一锅黄酒，放几颗糖精，酸中带甜，甜中含酸，再调一盘豆芽拌细粉凉菜端上炕头待客。一碗黄酒下肚，清心醒脑，浑身热乎，然后悠闲地靠在铺盖卷上拉家常，那种满足的滋味真是舒心。
正月天，农村是闹秧歌的时间，锣鼓声声、唢呐阵阵、欢声连连，花花绿绿的秧歌队翩翩起舞，热闹极了。转场子、搭彩门、演节目，陶醉了农人们。唢呐手故意将唢呐筒扬得老高，腮帮鼓得圆圆的使劲吹！《将军令》《迎春曲》《常回家看看》唢呐的余音回荡在山谷间……
农家的檐下挂起几个红灯笼，喜庆的春联不少见。“千条杨柳迎春绿，万里江山迎日红。”“似锦河山遍地走，如花生活满园财。”“九州同庆”“五谷丰登”。阳光伏在红灯笼、新对联上，那么明亮、那么喜庆。遇到乡邻，一副虔诚的笑脸，几句诚意的话语透着淳朴、厚道的乡风。
故乡的年味，儿时的年味，刻骨铭心，每次想起都是那么的亲切温馨，是记忆里留驻的岁月印迹，是心尖上的一缕乡愁。人是感性的物种，无论何时，漂泊到何处，乡愁永远不会被时光冲淡，这种记忆会历久弥新，愈加勾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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