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万亩集体土地不再“流浪” 《当代陕西》记者 梁生树

延安日报 2019-06-25 11:13 大字

12万多亩村集体土地被远低于市场价值租种,一年近2000万元租金收不回,村级集体经济却因无固定收益而空壳,洛川县向这一颇为头疼的“历史遗留问题”动真碰硬。

2019年3月2日,洛川县旧县镇姚苌村二组组长王超家,一场集体土地租种权竞价活动如期举行。

此次竞价的是二组40亩机动地,属耕种条件较差的山沟地。张延刚、崔新发、张小中等二组17户村民登记参与。

“我出6500元。”

“我出7500元。”

“11500元一次!两次!三次!”

“张延刚以每年11500元的租种金竞价成功。”主持人宣布结果时,坐在炕头、蹲在墙角的村民代表、村干部报以掌声。

这40亩土地竞价的低价为6000元,通过竞争,年租金几乎翻了一番。而在这之前的20多年里,每亩年租种金仅为60元。

这40亩土地之所以能参与竞价,和洛川县全县正在推进的一场集体“土地革命”密切相关。为化解农村土地遗留问题,发展壮大集体经济,2019年2月起,洛川县轰轰烈烈展开农村机动地、四荒地规范管理工作。

4个月时间里,全县12万多亩农村集体土地重新调整租金、规范合同后续约重租,追缴之前所欠租金达512万元之多。新的租期里,每年为村集体带来近2000万元的收益。

考验担当的“土地”

洛川县有196个行政村,无收益的空壳村占到60%以上,大多数村级组织靠县上每年拨付的2万元经费过活。

村集体真的穷到一无所有吗?不见得!

全县8.59万亩机动地,3.67万亩四荒地“流浪”在村民手里,最多的租种20多亩,最少的3分地也不嫌弃。有的租户近20年“忘记”交一分钱租金,许多村干部上任多年“忘记”去收租金。

“两头忘记的背后,不是村民和村干部记忆力出了问题,而是长期侵占集体财产者早就习以为常了,村干部刻意‘新官不理旧债’,说白了是怕惹人,不担当。”洛川县委书记王明智说。

2019年初,经过多次深入调研,王明智将彻底解决这一问题的想法提交县委常委会讨论。

“脱贫攻坚、乡村振兴任务这么重,现在动这块工作时机不对。”

“在农村,土地是最敏感的问题,这些历史遗留很复杂,处理不好会有群体性上访事件发生。”

常委们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曾经有多任县委领导想触碰这件事,但到了“临门一脚”时,受方方面面的干扰,还是收脚了。

“我们成天讲担当作为,难道就会捡个‘软柿子’捏一捏;我们成天讲壮大村集体经济,集体的资产被侵占都不愿吭声,这怎么说得过去。”下定决心的王明智,寻求更多干部的思想统一。

年初的县委全会上,他向全体委员讲处理这件事的利害,谈解决问题的想法、方法。

在县人代会上,农村机动地、四荒地规范管理的话题一经抛出,来自镇、村的代表们群情激奋,献计献策。

特别是2018年村级“两委”换届后新上任的村干部,满腔热情想着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但村里仅有的土地资源被各式各样的理由侵占,有的村也尝试着“单干”,无情地被巨大的阻力拦住。

2019年3月5日至4月15日,洛川县一连出台了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工作安排意见、农村集体机动地四荒地管理办法、农村土地经营权流转交易管理办法、农村承包土地经营抵押贷款实施方案。

这4个文件,不仅为村集体机动地、四荒地管理提供依据,还突破了农村承包土地经营抵押贷款这一瓶颈,为土地赋予“生金”的能量。

文件出台的同时,每名县级领导包抓两个村,就村集体机动地四荒地规范管理进行试点,有的甚至驻村指导、调研。

由此,一场群众期盼了多年的农村集体机动地、四荒地规范管理工作,在这个农业大县、果业大县展开。

一触即燃的“土地”

这件事,的确抓在了点子上。

“一组卜常林,前六年每亩年租金4元,七至十年每亩10元,十年以后每亩15元。”这是洛川县凤栖街办芦白村“集体土地摸底表”中记录的一段文字。

“1998年第二轮土地延包后,村民人口地再没调整过,村里有一户人家新增4口人,没有增一分地。”这是芦白村支部书记马进全诉说的苦衷。人地矛盾,成为这位村干部眼中最棘手的事。

和马进全说法相印证的是洛川县农业农村局局长王永宏:“每年有关集体土地信访、纠纷就有30多起,长期不交承包费是问题的焦点。有的上访问者并不是土地的承租双方,而是‘不相干’的村民,大家诟病的是不公。”

“炸会”是槐柏镇白家咀村村主任候清泉讲的一个形象词,其“燃点”同样是集体土地承包问题。

寸就寸在,全村220户人,刚好110户租种着从10亩到5分不等的集体土地。每次村民大会,承租土地者和没租到土地的村民,自然分成“两派”,势均力敌一对一地吵,开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会“吵炸”了。

为此,村里也搞过几次民主表决,结果分不出伯仲,也就不了了之。

2014年,全省开展农村承包土地确权工作,白家咀村成了“例外”。承租集体土地的村民认为维持现状“利益最大”,不愿确权;没有承租集体土地的村民担心确权中“既得利益”者做手脚,不愿确权。

最终,大家罕见地意见保持一致:白家咀村土地不确权。

村民的担心并非多余,在洛川县土基镇黄连河村的一位小组长,20年前承租了村里的一块四荒地,经过多次平整,最终扩成12.7亩的面积,并成功确权在自己名下。

2019年5月5日晚,土基镇党委书记李发荣带着镇上派出所、土地所、镇法庭相关干部,在黄连河村讲政策、抓落实。最终,这名小组长签字确认将占为已有的土地退还给集体。

“如果不利用乡村振兴、脱贫攻坚和扫黑除恶这个机遇,抓紧规范村集体土地管理,基层党组织的威信在群众中很难真正树起来,壮大村集体经济工作很难真正落实。”洛川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邓丽雅说。

邓丽雅的话,在基层有着事例支撑。曾经有名干工作相当不错的村支部书记,在清理村环境卫生时租用了大型机械,为了偿还租金,不得不挪用村民的低保费,最后受到组织处理。

“如果村集体哪怕有一丁点收益,这名干部也不会从贫困村民嘴里‘掏食’。”这是事后不少人发出的感慨和怜惜。

收益丰厚的“土地”

“尊重历史、兼顾现实、程序规范、稳妥推进”是洛川县为这次行动定出的大原则,也是得以顺利推进的关键。

3个月时间里,300余多场村组群众会、镇村两级干部会在农户院落、田间地头相继召开,一本本村组机动地、四荒地管理台账建立起来,5598份承租合同得到完善,5126718元承包费追缴到账。

看似过程比预想顺利的背后,是前期大量的工作预案在支撑。

仅事前设立的乡村两级纠纷调处机构和县农业部门仲裁委员会,就调处解决农村机动地四荒地承包纠纷32起。

在这场村集体“土地革命”中,新情况不断出现,新方法也不断涌现,把基层党组织执政能力和人民群众的智慧展现得淋漓尽致。

旧县镇姚苌村三组的张棉胡承包了10亩集体土地,并在土地上栽种了果树。村民对每亩一年100元租金意见很大,纷纷要求涨租金。

老张不是吃素之人,提出土地可以不再续包,但长在地里的500棵苹果树每棵赔偿800元,40万元的赔偿金成为争执的焦点。

“我们提出了严格政策与尊重民意并重、正视现实与尊重历史并重、立足实际与尊重市场并重、理清关系与健全规范并重,在处理矛盾的同时,维护了党委政府的形象。”旧县镇党委书记赵振峰说,规范管理集体土地,不是简单的撕毁合同。

姚苌村村民也不是吃素之人,他们搬出《土地管理法》中的集体土地上不能栽种长期作物规定,将了张棉胡一军。

最终经过协商,张棉胡同意将每亩租金提高到一年600元,承租合同三年一签,租金一年一付。

在这场规范集体土地管理工作中,原本不少人担心的上访闹事没有出现,而是有不少充满温情的场景。

凤栖镇街办芦白村在追缴2004年至2018年租金时,村民多次开会确定一个“奇特”的政策:一组减免20%租金,二组减免30%。

减免的理由是,2018年洛川县遭遇严重冻害,果农们有的还赔了钱,眼下正是果农投入阶段,适当减免可以减轻一点村民的负担,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一位没有承包集体土地的村民。

为什么一、二组减免政策出现差异呢?因为一组的集体土地比二组的少一成,折算下来,减免的金额大体平衡。

更让记者惊喜的是,芦白村正在研究,以后每年从村集体64000元土地租金中拿出一部分,对“增人少地”矛盾特别突出的村民进行适当补偿。

随着集体土地租金的追缴回收,村里积累多年的矛盾得以化解。

姚苌村原任村会计冯忠全租种了1.6亩集体土地,2007年至2018年,共欠租金1920元。

在村干部上门追缴欠款时,冯忠全拿出了村上打的一张白条:1997年至2002年5年间的工资欠条,共2774元。

是呀,不能光算村民欠集体的,也要清偿集体欠村民的。村干部一核算,这样的欠账有13000元。

2019年3月19日,冯忠全、贾民全、李峥荣等9名原村干部领到了拖欠多年的工资。这笔钱,正是从刚刚收缴回来的土地租金里列支。

6月12日,王明智用一个上午时间在县信访局接访和调研,重点想了解有关规范村集体土地的信访情况,结果是,至今没有一起信访和上访。

“没有信访,有两种可能,一是说明这项工作得民心,群众认可。还有一种情况是,我们的镇村干部避重就轻,没有把真正的‘硬骨头’啃下来。”调研回来的第二天,王明智召集相关负责人安排督导这项工作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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