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的清明雨 陈世隆

庚子年2020清明节到了。

很小的时候，只觉得清明节和其他节气不一样，热闹好玩。清明节前几天或当天，大人总要带着小孩子们去给新老坟墓祭坟，先在坟前放好果盘，在盘子里献上四角的花蒸馍、燕雀馍以及苹果和酒水，挂好白纸花，然后上香、烧纸钱、放鞭炮、作揖磕头……所有祭坟程序全部结束后，小孩子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上树掏鸟窝，下河逮螃蟹。

长大以后，才知道招魂幡的长幅白纸花寄托着对逝去亲人无限的哀思和深深眷念，知道了这种祭典方式从战国时期就流传了下来，知道了是介子推的忠孝之心留给一代又一代人的影响，知道了清明祭祀不仅是独祭自己逝去的先祖、亲人，而且还要祭奠为了活着人的幸福而光荣牺牲的烈士们。

然而，在我记忆中清明节总是和细蒙蒙、淅沥沥或哗啦啦的雨连在一起，因为它是流泪的清明雨。

1990年清明节，我和单位同事集体去金凤山的烈士陵园祭奠英烈，刚出发时天就灰暗了下来，云雾很低，压抑得人心里憋闷，当行走到陵园路最陡立的一段路面时，大雨便扑面而来。当我们置身在迎春花盛开、桃花绽放、柳叶泛绿的寂静肃穆的陵园之中，伫立在王柏栋、巩德芳等烈士墓碑前，神注于阵阵哀乐之中进行默哀的时候，雨丝变成了线，成了珠，以致浇湿了我们所有的人。脚下被雨滴溅起的小白花先是一朵朵地连成了片，接着整个园中都串满了小白花。这小白花延出园外，延向我们返回的陵园路，直到我们回单位。陵园路上，见到络绎不绝的老幼，也都不慌不忙地任雨淋着、浇着，仿佛是在接受神圣的洗礼。

1996年清明节的前一天，我和几位朋友相约去延安黄陵县黄帝陵。谁知，车刚一上312国道就遇上了淅沥沥的雨，车跑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才到了黄帝陵陵下，满目苍翠的古柏和威然有仪的桥山全在雨雾之中。上山，可比晴天难度大多了，脚下打滑，不进则退；下山，好像鞋下面装有滑轮，真能一滑到底，不小心就会翻跟头。大家笑着说：“这才叫检验是不是真心呢？”。后来，历经清明，细味人生，越发体会到杜牧之所以写《清明》诗的意境和含义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在那本来就有些凄苦味的清明节里，落雨纷纷，怎能不是人见景生情、哀思倍增、泪如雨注呢？追昔抚今，那能不是人欲饮几杯、借酒驱寒、求取慰藉呢？

2019年的清明节，我提前祭奠了安眠在乡下的父母亲。记得那天是2019年3月31日，也就是清明节的前五天。说来真是奇了怪，之所以提前祭坟，就是想避开下雨的天气，可是那天也就偏偏下雨了，真让人想不通呀！因为路有点滑，所以车开得非常慢，当车缓缓驶入鹤城西南方向的泥峪川闫坪村时，也许是清明的哀思，抑或者泪雨，我的内心不再欢愉，而是沉沉的哀叹。到了父母亲的墓前，当看着年久褪色的墓碑，磨砂墙面有裂缝，墓顶上杂草横生，心中的伤怀无限增加，心也逐渐变得冰冷，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向外涌。回想起父母亲慈祥善良的脸庞，不由得我反反复复地大喊“爸、妈，我回家看您来了……”可是，无论我怎样呼唤，怎样流泪，怎样伤心，尽管始终看不见父母亲的面孔，听不到父母亲的声音，却能感到父母亲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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