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屋山甪端记
□ 蒋蓝/文王达军/图
瓦屋山位于四川省洪雅县与荥经县交界区域,顶平崖陡,因其形似屋顶故名瓦屋山,亦称为桌山或桌状山。瓦屋山动植物蕴藏极为丰富。除了有大小熊猫,还有羚牛和岩燕等珍稀动物。
其中,羚牛被当地山民称为“野牛”。羚牛头如马、角似鹿、蹄如牛、尾似驴,牙齿、角、蹄子等更接近羊,这种“六不像”动物便是我国神话传说中甪(lù)端的来源。甪端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异之兽,曾见载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后至宋明时期演化为明君圣主当政之吉兆,亦多见于瓷塑。
云雾之上的方舟
瓦屋山位于四川省洪雅县与荥经县交界区域,顶平崖陡,因其形似川西屋顶,故名瓦屋山,地理上称为桌山或桌状山。瓦屋山在二十世纪70年代才将东部划归洪雅县管辖,此前历来是荥经县境内的宗教圣山,在莽莽森林之中潜藏着一条古代的朝圣之路:开善寺——云峰寺——狮子坪——雷洞坪——金瓦店——铜瓦店——瓦屋山光相寺等。
二十世纪初英国植物学者威尔逊曾造访人迹罕至的瓦屋山。他在《一个博物学家在中国西部》一书里,详细记载了瓦屋山的自然风光、生态植被和文化活动。他写道:“即将抵达毛沟前,我们爬上了一座山的山顶,第一次看见了瓦屋山。远眺瓦屋山,它厚平方重,整个轮廓就像一艘漂浮在云雾之上的巨大方舟。”“方舟”的比喻是对瓦屋山的绝好概括。
我去瓦屋山的时候不巧,外面还红火大太阳,靠近山麓就阴霾起伏,一会儿浓雾就大团大团涌来。山影、森林立即隐去了,打开汽车大灯也难以穿透雾气,气温陡然下降了七八度。
古人说瓦屋山是“妖山”,第一在于其特殊的地望,它是距离古蜀汉区最近的原始老林,第二,它是东汉五斗米教的道山之一,唐、宋两代瓦屋山鼎盛时,香客游人不逊于峨眉山。元末明初,张三丰到瓦屋山修行创立“屋山派”,后被明王朝诬为“妖山”予以封禁。道观拆除、封绝道路,封山几百年的结果,使这里不但保有古蜀国的一些文化孑遗(比如巴蜀图语,有些已经融入道家的符咒),更有神奇的植物与动物。
巨大的停车场停满了汽车,必须乘坐景区的专用车才能进山。抵达山踝一线,雾气蒙蒙,不辨东西,再乘缆车上山,我感觉是被硬生生提上去的。几分钟后,一缕阳光打在脸上,钢缆穿越云雾,我已经跃升于厚云之上。啊,只见冷杉葱绿,高达十几丈,傲然挺立于蓝天之下。不但可以看到峨眉万佛崖,而且木雅、贡嘎山的雪峰也巍然可见。
这里让我最感兴趣,也最想弄清楚的是这里的神物——甪(读lù)端。有的古书写作角端、角瑞、甪瑞,均为“甪端”的错讹。传说秦始皇见此怪物,起名“甪端”,用“甪”不用“角”,意思是它是独角而非双角。据说,瓦屋山的羚牛就是“甪端”传说的来源。
作为瑞兽的演化
甪端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异之兽,曾见载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当初却非瑞兽,后至宋明时期,演化为明君圣主当政之吉兆,亦多见于瓷塑。据说其模样与麒麟相似,头上一角,甪端据说能够日行一万八千里,通四方语言。人们确定甪端的形状是:犀角、狮身、龙背、熊爪、鱼鳞、牛尾。
《宋书·符瑞志下》:“甪端日行万八千里,又晓四夷之语,与麒麟相似,头上一角。犀角、狮身、龙背、熊爪、鱼鳞、牛尾。”甪端第一次被提出,是在蜀国才子和汉赋大家司马相如笔下。他在《上林赋》里描述说:“其兽则麒麟、甪端。”上林园是汉朝最大的皇家园林,蓄有古代的各种野兽,当然有的野兽恐怕只存于传说中。郭璞的注释十分重要:“甪端似貊,角在鼻上,中作弓。”“中”为合适、适度之意,即其合适的角可作为制作弓的制材。
有时,甪端作为艺术形象被做成避邪之物(比如今天河南省的宋陵)。清朝诗人王士禛典试四川期间,收集巴蜀传闻,写有《陇蜀馀闻》一卷说:“甪端,产瓦屋山,不伤人,惟食虎豹。山僧恒养之,以资卫护。又近于渠搜发献鼠犬。人常置其石造像于门,驱邪也。”同治三年(1863年)编修的《嘉定府志·方舆志》收录了这一条记载,这与清嘉庆《洪雅县志· 祥异》的记载也是大同小异,但后者更为详细:
“瓦屋山有兽焉。其性食虎豹,不伤人,人不知其名,以其似图画中甪端,遂以名之长毛和尚云。每雪深,山僧徙双洞溪,即来止殿中,僧来乃去。殿甚洁若洒分者。然夫深山大泽,虎豹窟焉,非有物以制之,将肆横而不可测。甪端不伤人,且近佛,则其性慈。然食虎豹,殆仁以锄暴欤!故为记之。”
王士禛曾在后来的《香祖笔记》卷三里再次提及此事,并补充说:“峨嵋瓦屋山出貔貅,常诵佛号,予《陇蜀馀闻》载之。雅州傅良选进士云,其乡蔡山多貔貅,状如黄牛犊,性食虎豹,而驯于人,常至僧舍索食。”明显的是,他并没有见过神兽,只笼而统之地将甪端、貔貅混为一谈。
彰显仁兽的超级技能,不外乎一在于其“仁者无敌”,二在于它奇特的外貌。自古以来,瓦屋山虎豹众多,这为甪端的峭拔出尘提供了场域。清柯劭忞《元史·志第三上五行一》记载说:“元起溯漠,方太祖西征,甪端现于东印度。为人语云:汝主宜还,意者谓乃天告之以止杀之意也。”由此可见它为仁兽,这乃是罕见的祥瑞之物。尽管这一记载学术界有争议,但甪端具有“止杀之意”是无疑的,高庙镇下山进入三江平原,即有“止戈镇”,地名似乎具有某种勾连。
甪端的外貌,更值得重视。1931年出版的王云五主编《辞源续编》收录有“甪端”条:“兽则麒麟甪端,其形似猪,角在鼻上,堪作弓。李陵尝以此弓十张遗苏武。”既然此物与麒麟同列,故在诸多动物种类中之地位不凡。中国古人有龙、凤、龟、麟,谓之四类之说,瓦屋山上产此异兽,的确是拜上天所赐。
熊猫专家胡锦矗教授在《大自然探索》杂志1981年第2期上发表了《大熊猫考》一文,将甪端作为大熊猫的异称,这自然是错误的。因为无法自圆其说恰在于,甪端头顶上可以用作硬弓的长弯角,熊猫头上没长。
瓦屋山的羚牛
抱着对甪端的好奇,我走进瓦屋山,这里山腰“天花板”一带是著名的“野牛街”。
所谓“天花板”,其实是瓦屋山镇沙湾村一处最好的观景台,靠近长河村,此处位于瓦屋山西面,风景尚未开发,莽莽群峰,怪石叠嶂起伏,直如仙境。
瓦屋山的野牛街地区栖息着的体大如牛、外形似牛非牛、似羊非羊的稀有之物,当地山民称之为“野牛”,其实就是羚牛。也就是“甪端”传说之源。羚牛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瓦屋山羚牛种群的数量较大,有些羚牛的体格动辄上千斤。
在瓦屋山山顶的象尔山庄里,一个开店的人告诉我,瓦屋山的羚牛生长在瓦屋山半山腰,一年四季绝不重走老路,它们只走直道,舔食岩壁渗透出来的硝盐。成群结队,围绕瓦屋山走一圈就为一年。为什么野牛能如此精确的计算生命节律?至今仍是一个谜。据我在此的观察,坡度较大的半山腰上也没有这么一条金箍咒一般绕山而行的野牛之路,当然山路仍是有的。
“野牛街”峭壁上有着长几百米的环状窟窿。每年春末深秋,成群的羚牛来此舔食硝盐,嬉戏角逐,状如赶集。虎豹湮没后,它们没有了天敌。成都的摄影家就给我描述过,他们在野牛街看见过野牛啃食硝土的痕迹,还拾到过一只牛头骨。
可以说凡是不产硝盐的山区,既不会生长牦牛、野牛,就是野山羊也无法生存。野牛知道自己缺什么,当它体内缺乏无机盐时,就会找有咸味的泥土舔食,甚至吞咽。在西藏和康巴藏区的养牛场、羊场,都有专门的供牛羊舔舐的盐砖。在青藏高原上,我曾经注意到牧民放牧时随身携带有一个放牧包,装有糌粑和盐,尤其是盐,可以唤回远处的牲畜。
瓦屋山的植被覆盖是惊人的。通山全是树,一些枯死的树干上更滋生出很多艳丽的菌子,其余间隙全是灌木和草,行人根本无法涉足。在这莽莽荒野,生命能够蓬勃生长,按照它们自己的意愿和能力,诠释着生命的静穆与优雅。这样的山林和季候成就了动植物的繁盛。
在我看来,羚牛头部上高高隆起的长鼻子十分怪异,从远处看,恰恰给人一种“角在鼻上”的错觉。后来这个高高隆起的鼻梁被文人一再臆想,敷衍为独角兽獬豸。另外,由于羚牛双角连环而出,又不长大,古人以为是单角,就像举着一轮充满力道的弯弓,也是可以理解的。根据羚牛的素食习性,加上体格庞大,古人称之为仁兽,也合情合理。
羚牛头如马、角似鹿、蹄如牛、尾似驴,其体形介于牛和羊之间,但牙齿、角、蹄子等更接近羊,可以说是超大型的野羊,明显是个“六不像”。羚牛全身毛色为淡金黄色或棕褐色,颌下和颈下长着胡须状的长垂毛。它的一对弯角则像两把弯曲的匕首,斜睨着世界,争偶的雄性与雌性的区别也在于此。用雄牛的角来制作弓,源远流长。牛角弓是中国古代弓箭的巅峰之作,力度极大,也不亚于现代材料制作的弓。而甪端之角绝不像古书插图里那样,绘制成一张弯弓竖立在头上。
由此可见,北方地域的神兽麒麟是虚构的,南方畛域的甪端,则实有其兽的本体。甪端与至刚至猛的开明兽(传说中镇守昆仑山山门的仁兽)出现在古蜀,不是偶然的。在蜀地的传说中,甪端更为超迈,没有半丝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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