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苹果花照亮的家乡
李双霖
家乡总是美的，我的家乡更美。
家在小丘，是一道生态宜居的丘陵。虽为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带，塬顶却非常宽阔，平坦坦几万亩土地，养育了上百所村庄。境内有三条通县公路，呈夸张的“A”字形，或通旬邑，或通淳化，或通三原，将家乡变得四通八达。丘陵两边有河，东边为浊峪河，水小流细；西边为清峪河，水汪流长。八十多万人口的铜川市，其实人口只是关中平原一个县的规模，小丘却拥有三万多人口，是铜川最大的农业乡镇之一。
春天从移寨沟和狼沟坡缓慢爬上来，一路向北。最先开放的是野桃花，然后是杏花。杏花落了，柳丝绿成云朵了，家桃花才开。同为桃花，颜色形状不同。野桃花以粉为主，花朵细碎，寒冷中开得漫山遍野，往往刚刚开放，就有一场又一场春雪飘来，雪便唤作桃花雪。家桃花开在房前屋后，花朵大了许多，色泽艳丽了许多，霞一般的颜色，诱人的粉红。两种花期的中间，夹杂着杏花。杏花落尽，梨花李子花以及樱桃花就雪一般开放了。现在我们塬上还有一道迷人的风景，就是耀旬路两旁的连翘花，它们或在垂柳下，或在国槐旁，从移寨村一直开到照金，似两条绵延百余里的金色长龙。
春天的小丘塬，宛若花的海洋。桃杏李梨开放得还算谦虚，若是苹果花开，东西南北三万多亩，随着浩浩荡荡的春风摇曳，似花的波浪从凉泉到独石，从阿堵寨到白瓜村，在跳跃，在舞蹈，在向你招手。春天的小丘塬，每个村庄都被大片大片的苹果花围着，无论风怎么吹，村庄都沉浸在花香里，我们都沉醉在蜜蜂勤劳的翅膀弹奏出的天籁之音里。如果把小丘的土地喻为一幅壮锦，那么苹果花便是壮锦上最炫目的画面。
对于小丘而言，20世纪80年代前苹果花还很稀缺。那时候人们为了填饱肚子，有限的土地都要种上粮食。苹果花只有韩家原、原党以及各村的林场才有。当时管理技术落后，苹果树开花很难。开花难就意味着结果少。春天眼巴巴地望着，到了秋天，收不了多少苹果。我们村庄北边是当时称为大队的林场，栽有苹果树和葡萄树，枣树是利用硷畔野生的酸枣刺嫁接的，当然还有少许桃树梨树柿子树。我们最关注的是苹果树。那时候对于苹果树的概念不亚于月宫里的桂花树，遥远而缥缈。那时候也顾不上观察苹果花的样子，眼里心里都惦记着酸甜可口的苹果。高中毕业那年，承包了村林场的一片果园，树只有小拇指粗。看着这些纤细的树苗，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出苹果来。有苗不愁长，五年后这些树居然长成大树。这些当时最先进的苹果树品种为“秦冠”和“红富士”。秦冠是本土的品种，树势旺，易开花结果。红富士是引进日本的品种，由于当时管理水平落后，水肥跟不上，大小年现象特别严重，但是红富士的味道比秦冠好很多，价格高出秦冠一倍。我们家就是凭着这几亩苹果园脱了贫。到现在我还觉得，当时还正在读高三的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要不是承包了这片果园，我们家的瓦房，我和弟弟娶妻结婚靠什么啊！说不定现在还耍光棍呢。20世纪90年代，小丘塬老林场栽植的诸如红星、黄元帅、大小国光等老化品种已经失去了青睐，形成了以阿堵寨和朱村为主要基地的新果园。当时思想活泛有眼光有魄力的人抓住机遇，只要家里有三四亩苹果园，就不愁房子盖不起来，就不怕媳妇娶不进家门。
前多年人们接受新事物慢，曾经一段时间政府把苹果树苗发给群众让栽树致富，很多人根本不信苹果可以致富，把好端端的树苗当柴火填进了灶洞。乡间流传着一句预言“羊上千，牛上万，苹果贱得垫猪圈”，很多人就瞻前顾后不敢把苹果当摇钱树栽植。现在一只羊的价格三四千，一头牛价格也在一万多，可是苹果却依旧被各地果商争抢。他们说小丘由于海拔高，光照好，昼夜温差大，生长的苹果色泽鲜艳，光洁度好，硬度高，耐储存，是广东湖南湖北等大城市水果市场的抢手货。我接触了很多果商，他们说小丘苹果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一家凭苹果树致富了，就有十家百家跟进。几年时间，小丘塬上到处都是苹果园。无论你从耀旬路还是移三路来小丘，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苹果园。说起苹果，小丘镇确实有很多其他乡镇无法企及的地方。堪称现代农业航母的海升公司在小丘流转了一万多亩土地搞以苹果为主的规模农业；陕果集团流转了几千亩土地，栽植大量的苹果树；还有一位南方老板，引进了一种叫“秦脆”的苹果，一上市就好评如潮，苹果不论斤卖，而是论个卖，一个秦脆苹果可卖到二十多元，天呐，苹果树的的确确是摇钱树啊！他们这三家公司种植的苹果树采用的是目前国内最好的品种和最先进的管理技术，果园管得像风景园林。前几年到过旬邑，那边路畔立有“中国苹果之乡”的广告牌，我们小丘人谦虚，有这么多这么好的苹果品牌，却没有一块诸如“中国苹果之乡”的牌子。
我对苹果花情有独钟。每年苹果花开的时节，就难掩喜悦的心情，迎着温情的春风徜徉在洁白的花海里，任思绪穿越时光的隧道，回味每一个苹果花开放的春天。若无春天的满树繁花，何来深秋的累累硕果。我曾经坚持认为苹果花可以带来好运，苹果可以帮助我们塬上人致富，给我们带来平安吉祥。我在任阿堵寨村支部书记时，和我们的老村长极力主张家家户户栽苹果树，给群众平整土地，组织大家出去参观，引进新优品种建了很多果园，后来有些人偷偷地将树挖了，没挖树的人家这几年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苹果园覆盖了全镇，给这片土地增添了魅力和活力，把我的家乡装扮的环境优美，生态宜居，引得过往的游人投来艳羡的目光。我们这些住在花海间的人，汗水洒在花海里，浇灌出满园春色，满园希望。家乡人依靠苹果园的收入家里买了小轿车，城里买了单元房。苹果花是小丘人眼里最美的花。
春天来小丘，这片土地会以万亩苹果花欢迎你。无论行走在几条通往外县的公路形成的百里花廊，还是行走乡间的水泥路面上，整整齐齐的苹果树像列队的士兵向你致敬，更像几十万风姿绰约勤劳善良的少妇，摇着满树洁白的花朵欢迎你的到来。风起，一场花的盛宴，在无数蜜蜂的歌唱里徐徐开幕。你来，苹果花会向你招手，满地野小蒜待你挖出，蒲公英会绽出太阳般的笑脸，紫地丁会给你讲一段乡愁往事。
在小丘，苹果花是甜的，是香的。几万亩苹果花，不厌弃母土的贫瘠，不畏惧寒冬的洗礼，在勤劳的小丘人精心呵护下向着春天出发，像雪花般洁白，像蝴蝶般翩翩，开得朴实而充满希望，开得自信而富足。在小丘，如果没有这一望无际的苹果花，春天是落寞而平淡的。苹果花是让人欣喜的花朵，父老乡亲从这些繁密的花朵里，看到了硕果盈枝，品到了生活的甘甜。春天一到，我的家乡就被一望无际的苹果花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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