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麦香 （组诗）◎一寒
有鸟，掠过村子
以子弹的速度，争先恐后
鸣叫着，飞向田野
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
坐在村口，吧嗒着旱烟的二伯
听得懂。他知道
这是六月，麦子熟了
吸完一锅烟，在鞋帮上磕了磕烟灰
二伯站起身，抬头望了望天
哼起了秦腔。一片一片的麦子
在他眼前，躁动不安
发出金属的声响
此时，所有通向田间的道路
宽的，窄的；平坦的，凹凸的
都在二伯的唱腔中
绷紧了神经
这是六月，在老家
村里，谁家的孩子过满月了
嬉嬉闹闹，沸腾了半个村子
村外，金黄金黄的麦子
则像一位即将分娩的孕妇
成熟的气息，随着流浪的风
长了翅膀一样，从村外飘向村里
又从村外，飘向更远
六月，麦子熟了。针尖似的麦芒上
几只麻雀，跳跃着
尝试着啄食，这人间的烟火
踩着太阳的步点
我看见二伯，喜滋滋地
站在村子和麦子中间
用锋利的镰刀，打开季节
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麦香涌动
如同庄稼对流水的渴望
此时，我站在村庄边缘
看麦香流动
傍晚的灯火，把一些念想
梦，和小小的激动
轻轻燃起
麦粒的香，从谁家的麦田里飘出
跟随一阵风，覆盖着村庄
每一条小路，每一个院落
甚至还调皮地，爬到了村口
那棵高高的老槐树上
在树梢，和着几只鸟儿
叽叽喳喳，东张西望
这朴素的香，平实的香，高洁的香
这遍野涌动的香
越吹越高的风中
如同我此刻心里的感觉
温暖，深邃，而辽阔
枕着麦香入睡
怀抱一捆刈倒了的麦子
我把自己还原成父辈的模样
并且，任一只小鹿
在胸中
在向晚的风中
在即将点亮的灯盏中
肆意奔跑
然后，一身汗味，一身尘土
喝一瓢缸里存放的凉水
吃一碗母亲擀的热面
在土炕上，睡下
打开窗户，让月光走进来
这个时候，不抒情，不写诗
安详入梦，再一次回到田野
捡拾一些散落的麦粒
静静地，枕着麦子的香味
听一些虫鸣，和水声
和着村庄古老的元素
由远而近，又由近及远
浓烈，厚重，积极向上
一寒：原名张县伦，兴平市作协主席。诗文见诸《人民日报》《延河》《星星》《绿风》《钟山》等，多次被《散文选刊》《杂文选刊》等转载。著有诗集《村里村外》、文史专著《水浒那些事儿》等书籍 7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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