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免费体检 住院治疗一周后：低保户薛宣传“人间蒸发”之“谜”
薛宣传失踪前在陕中医药附属医院所睡的病床。 本报记者 汐墨 文/图
下地干活刚回家，几个陌生人登门拜访，问了句“是不是低保户”，兴平市店张办陈仟村村民薛宣传点点头。
就这样，薛宣传被兴平玛丽亚医院接走，去做体检。当日被查出病，第二日办理住院。一周内，薛宣传先是因生命危急，转入兴平市人民医院，后转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直至“人间蒸发”。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能在地里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怎么说有病就有病，而且需要马上住院？住院一天时间生命就垂危了、要抢救了？”、“转到别的医院正治疗着，怎么在陪护人员眼皮底下就不见了？”……
【医院专车带走体检】有病？要住院！一周后人不见！
薛宣传的侄女薛青青说，伯父今年63岁。6月30日下午，伯父薛宣传给玉米地打完药刚回家，就有人开着车上门来找，“是不是低保户薛宣传的家”。伯父称“是”。
“来的人开始介绍，说他们是兴平玛丽亚医院的，给低保户免费体检，还免费车接车送。”因2015年，兴平玛丽亚医院曾到陈仟村找薛宣传进行过免费体检，因而，薛宣传并没有反对，同意乘车去体检。当日下午，兴平玛丽亚医院给薛宣传做完体检说他患病了，要抓紧住院，又介绍“只要有合疗本，住院也花不了啥钱，一天交6元钱伙食费就行。”薛宣传同意住院。随后，兴平玛丽亚医院再次驱车送薛宣传回家，并叮嘱其回家准备好换洗衣服和碗筷等，第二天早上会开车来接其住院。7月1日，医院专车按约定时间，将薛宣传接走、住院。
薛宣传的家属讲，同一日被接走的还有同村另几名“吃低保”的村民，也都是前一日接去体检查出病要去住院。谁也没想到几天后，薛宣传的家属接到急电，“你家病人正在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抢救，人昏迷了”。听到这话，薛宣传的家人懵了，“人不是在兴平玛丽亚医院住院吗”。
“我伯父身上插着导管，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嘴里也只能‘嗯\’、‘啊\’的说不清话。”薛青青讲，7月4日，家人到医院见到伯父时，他的状况并不好。当时在医院陪护的兴平玛丽亚医院的人说“知道你家情况特殊，你们放心，我们会对病人负责到底，派专人陪护，到时把人给你们送回”。薛青青说，事实上，他们家的人不是在外地打工，就是有病在身，也的确抽不出人去陪护，便接受了玛丽亚医院人员的建议。同时，他们从玛丽亚医院人员的口中得知，之前，薛宣传还曾被转到兴平市人民医院救治，后又转入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进行抢救。
然而，7月8日，兴平玛丽亚医院再次致电薛宣传家属，“薛宣传在医院走失，找不见人了。”薛宣传家人炸开了锅。
“大活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薛宣传家人称，他们想不通，兴平玛丽亚医院到底给薛宣传做了的什么治疗，为什么住院第二天突发重病；更想不通，在兴平玛丽亚医院人员“陪护”下，一个重病人怎么会在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说不见就不见了。
【兴平玛丽亚医院】一直在人道主义救助，不知人去哪？
薛宣传家人称，薛宣传失踪后，他们多次找兴平玛丽亚医院讨要说法，但得到答复是，“人是在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走失，他们把你们家人‘藏\’了。”而到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得到答复又是，“兴平玛丽亚医院送来的人，而且全程陪护，是他们把你们家人‘藏\’了”。
事件真相到底如何？
自称是兴平玛丽亚医院负责人的肖良锦操着福建口音告诉记者，“不要听家属一面之词”，“我们一直在发扬人道主义精神。”他说，“前段时间，我们医院接到热心群众的电话，称店张办陈仟村有个病人需要救治，我们派人上门接来免费体检，为其办理住院、进行治疗。”
当记者问及“哪位热心群众反映的情况”，对方称“医院电话公开，具体是谁不清楚”。
随后，肖良锦又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关于薛宣传就诊转诊后走失的情况说明》。说明如下：
6月30日，薛宣传在兴平玛丽亚医院健康体检，经过各项检查，结果诊断为：缺血性心肌病；泌尿系感染；前列腺增生；脑梗塞。后经本人同意住院治疗。
7月3日早7时左右，薛宣传出现昏迷状态，经医院检查发现血糖1.7mmol/L，立即采取急救措施，但患者仍处于昏迷状态。经医院研究决定，立即联系并将病人转至兴平市人民医院就诊。同时，立即联系患者家属并告知病情。
7月3日13时左右，薛宣传被转至兴平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经抢救后仍昏迷不醒，经兴平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决定转至上级医院，并立即电话联系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急诊120急救。后经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120急救车将薛宣传接走并进行抢救。
其间，出于人道主义，兴平玛丽亚医院工作人员兵分两路，一是积极配合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办理相关入院手续，二是联系薛宣传亲属。
7月3日，玛丽亚医院派工作人员及司机到薛宣传弟弟家将其弟媳孟雪云接到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当日24时，薛宣传弟媳要求回家，玛丽亚医院再将孟雪云送回。
7月4日，患者薛宣传苏醒，玛丽亚医院再次通知薛宣传弟媳孟雪云并将其接至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孟雪云进入医院重症监护室探望患者并与之交流。同时，兴平玛丽亚医院告知孟雪云，让其家属来人陪护薛宣传，并嘱其通知薛宣传的弟弟薛二团。但孟雪云称其本人身体有病，不能陪护也没有时间，家里没有人看门，薛二团在外地打工，自己无法联系丈夫薛二团。
玛丽亚医院出于人道主义，在病人转至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后，其家属不愿陪护的特殊情况下，派人在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照顾薛宣传的生活。
7月8日早6时左右，玛丽亚医院陪护人员刘格平发现薛宣传不在急诊床位，立即询问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急救科医护人员，医护人员称其不知薛宣传去向。玛丽亚医院工作人员又向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医办室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具体情况他们不了解。之后，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在玛丽亚医院多次督促下向公安机关报警。
【陕中医药附属医院】积极治疗病情好转，人咋不见了？
针对兴平玛丽亚医院提供的这份《情况说明》，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宣传科科长王建丽介绍了薛宣传到该院就诊的全部过程：7月3日晚8时，正处昏迷的薛宣传被送入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急诊室，由于病情危急，随即转入ICU进行抢救。经过几天治疗，病人病情逐步稳定，血糖得到控制。
7月5日18时14分，薛宣传被重新转入急诊病房观察治疗。7月6日早9时，医护人员为其拔掉尿管，并对薛宣传讲“前两天在重症监护室躺得久了，现在可以坐起来适当活动一下”，当日下午，急诊室医护人员看到，薛宣传可在病床旁小范围活动。7月7日，薛宣传已能正常进食、行动。
7月8日凌晨4时，护士为薛宣传测量血糖时，“意识清醒”。“早5时30分左右，值班护士在接诊其他病人时看见薛宣传在‘陪护人员\’的伴随下往病房外走。护士询问‘干什么去\’，薛宣传答‘要上厕所\’。早6时左右，‘陪护人员\’走进急诊室，发问‘薛宣传人去哪了\’”。正在接诊的医护人员这时意识到，“薛宣传上厕所已半个小时”。
急诊室几名当天当班护士说，“薛宣传不见以后，医护人员在厕所、楼道和医院里到处找人。急诊室第一时间向渭阳西路派出所报案。”同时派一名护士查看监控录像。
“不过，遗憾的是医院的监控出了故障”。在王建丽的联系下，该院监控室主管人员赶到院办解释，“医院监控设备刚更新，经查询，8日凌晨2时30分起整个监控系统突发故障，故障持续一整天，在找来监控器材厂家技术人员进行上门维修后才恢复了使用。”因而，“没法看到薛宣传是否走出医院”。
对薛宣传家属质疑是院方销毁了监控视频的说法，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宣传科科长王建丽表示，“怎么可能，我们的医护人员一直都不知道陪薛宣传到医院看病的人是不是家属。直到媒体关注，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兴平玛丽亚医院的人，而且是这家医院把他们的病人转到了我们的医院”。她强调，“作为医院，更不可能未卜先知，还知道薛宣传要在早上5点半以后要‘失踪\’去关闭监控。”
据几名当班的护士称，“薛宣传在被送进急诊室当晚一直到从医院失踪，我们多次问过陪伴其身边轮流陪护的人员是病人什么人，但两名男子始终没有回答。”让护士意外的是，“陪护人员陪着薛宣传去上厕所，为什么回来会反问我们人去哪了。”
同时，记者从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获悉，薛宣传在转入该院时，由“陪护人员”（兴平玛丽亚医院人员）缴纳2000元押金，而后再没有缴过费，至薛宣传失踪当日，还欠医疗费10077.85元。
【薛宣传家破败不堪】他到底是“去”了？！
7月20日，记者来到兴平市店张办陈仟村。与同村其他村民盖起的二层小楼相比，薛宣传的家院显得寒酸。破败的围墙，大门上大块木板残缺能直接看到院内景象。家有两间小房，里房炕上铺着残缺的凉席，没有被褥，只有一堆极薄的棉絮扔在炕边。屋内除了靠门位置倚着墙摆的一个缺了腿的立柜、炕边一个破旧发黑的老式木箱，全家再找不出一件像样家具。
薛宣传“出事”的消息早在村里传开。邻居薛某峰讲，薛宣传身体一直好得很，能吃能干。被接到兴平玛丽亚医院那天，还在家吃了三个蒸馍、喝了一大碗稀饭。平日里，地里的农活也干得起劲，完全看不出来患有这么严重的病。
村民们对薛宣传的遭遇纷纷表示不解。更不能接受这样现实的还有薛宣传的家人。据悉，被告知薛宣传在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走失以后，连日来，薛宣传的亲属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始终没有薛宣传的一点儿消息。
采访中，记者见到薛宣传30多岁的儿子，表情木讷，呆坐在地，身上披着“还我父亲”标语，跟着叔叔、婶姨一直哭。据其叔叔讲，薛宣传早年丧妻，多年来和患有智力残疾的儿子相依为命，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日子始终过得紧巴巴。“不明白为啥薛宣传突然失踪，真剩下这么一个苦命孩子咋办，连生活都是问题。”
7月21日，亲属仍在焦急寻找薛宣传。21时记者从薛宣传亲属处获悉，当日16时，他们接警方电话，对312国道一名交通事故身亡的遗体进行身份辨认，后经确认为薛宣传。
那么，薛宣传为何在陕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住院时不见踪影，本报将继续关注。（B）（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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