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含烟灞岸春 □王潇然
阡陌红尘中,我们总在与人不断相遇又不断别离。江淹在《别赋》中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一句,写出了人生普遍共有而又各自刻骨铭心的离愁别恨。人生喜聚不喜散,又不得不散,于是对相聚的留恋,对分别的伤感甚或痛惜,便被诗人们反复记述和咏叹。
在爱情世界里,两个相爱的人自然都抱定了“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的期望。只是人世无常,当这些“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的相爱之人“一度欲离别”的时候,又怎能不“千回结衣襟”呢?虽然偶尔也会生出那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无奈安慰之语,但更多的却都是“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的怨叹。
在古代的诗境中,花鸟鱼虫、春华秋实,不同的景物对应着各种不同的情感表达,而主管别意与离愁的,便是柳树上的细丝柔枝了。所以,刘禹锡写道:“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
柳,又称“垂杨”“杨柳”,是古代诗词中借以抒发离情的典型意象,有名的如王维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有王之涣的《送别》:“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离别多。”也有崔道融的《杨柳枝词》:“雾捻烟搓一索春,年年长似染来新。应须唤作风流线,系得东西南北人。”还有孟郊的《折杨柳》:“杨柳多短枝,短枝多别离。赠远累攀折,柔条安得垂。……莫言短枝条,中有长相思。朱颜与绿杨,并在别离期。楼上春风过,风前杨柳歌。”
杨柳担负起黯然销魂的重任,是从遥远的《诗经》开始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中柳枝摇曳而起,别思漫卷而来,从而促成了柳寄离情的联姻。及至汉代,折柳送别终成专为远行之人奏唱离情的悠扬协奏。而后南朝范云在他的《送别》中写道:“东风柳线长,送郎上河梁。未尽樽前酒,妾泪已千行。不愁书难寄,但恐鬓将霜。空怀白首约,江上早归航。”同时代的刘绘也在他的《送别诗》里说:“春满方角箨,弱柳向低风。相思将安寄,怅望南飞鸿。”从此,柳与送别携手出行,开启了此类送别诗的先河。及至隋朝末年,在无名氏的一首《送别诗》里,我们看到的已然是折尽的柳条:“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诗中那摇烟曳水的杨柳已经在宣告,随后的唐代诗坛,将是它们充分发挥的天地,尽情表演的舞台。而其中,仅是刘禹锡写过的柳枝词就多达十三首。另外,李白的《塞下曲》:“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还有杜甫的《吹笛》:“故园杨柳今摇落,何得愁中曲尽生。”也都在柳中寄予了浓浓的别思。
宋代词人对杨柳也延续了唐人的热度,几乎有名的词人都有佳作涉及。他们往往通过抒写离愁别恨,来歌颂爱情的真挚,于是,杨柳愈发隽永多姿,形象也日渐丰满了起来。
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晏几道的“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而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更是写尽了人间的缠绵。
因“柳”与“留”谐音,分别的人往往折柳相赠,以表不舍与挽留。六朝无名氏所作《三辅黄图》一书曾说:“灞桥在长安东,跨水筑桥,汉人送客至,折柳送别。”暮春三月,灞河岸边柳絮飘舞,犹如漫天飞雪,这一自然现象在诗词的吟咏中被附加上了情感色彩,最终成为一道独特的文化景观和诗史名胜。对于诗人们来说,这里的“柳”既是伤别时取之不尽的托情之物,也是渲染长安景色的落笔之处。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西京古道、暮霭紫阙、浩浩流水与那无花古树、伤心春草,构成了令人神荡的景象。离情别怨、诗情才气,在这个叫作灞桥的地方被挥洒到了极致。最著名的当数李白的《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灞河的十里长堤、十里垂柳如诗如画,离人相挽走来时,在一步一叹中折柳相赠,惜别之情早已不再只囿于心内,即将天涯相隔的离愁终于成为奔泻而出的诗句,就像灞河滔滔奔涌的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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