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大赛一等奖作品（高中组）团圆咸阳彩虹中学高一九班 曹清
今夜是除夕。
一
老张独自站在空旷冷寂的工地上，瑟瑟发抖的双手塞在破旧漏风的棉衣里。深冬的寒风凛冽，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屋在冷风中被吹得呼呼作响，工友们早已在屋里睡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心中对远方的牵挂，老张却毫无睡意。
寒风狂一般地席卷而来，在空中急速打着旋，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吱呀作响。工地外高楼林立，尽是一片灯火通明。老张望着繁华街市尽头残存着的一抹夜色，浑浊的眼眸中只是无尽的沉默。
正此时，一簇亮丽的烟火骤然绽放，将漆黑的夜空映如白昼，老张回过了神，他缓慢直起发麻的双腿，动作因僵冷而稍显迟缓。
他走出工地，徘徊许久还是来到不远处的电话亭。他想给儿子打电话解释，他迟迟不归的缘由，可出口却总是无言。老张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顿一顿地按着号码，等待接通的铃音响起；老张此时只觉手上握着的话筒似有千斤重，他紧张地搓了搓粗糙的双手。
通完话，老张举着话筒的手在耳边僵了许久才缓缓放下，他转身走了没几步，又折回去拿起话筒，呆了一会，终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二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民是有些不忍地。
但他心中仍是怨恨着父亲，他怨父亲常年离家，他怨父亲对自己的生活学习一无所知，而此时此刻，他更怨父亲迟迟不归，自己与母亲只能在这万家团聚的除夕夜冷冷清清度过。
民觉得，是父亲一手造就，他心中的怨恨。
自他念大学后，与父亲一年下来交谈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次的谈话内容也不过是问问对方近来的状况，接下来便是一阵无话可说的沉默。
父亲不知道如何去打破这种沉默，而民更不愿主动与父亲交谈，父子俩就这样一直僵着，久而久之，民和父亲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民想起这些，心烦意乱之下从书桌猛然起身想要出去转转，却不小心将储物柜门撞开，里面的东西纷纷倾倒一地，东西很多，回忆也很多，民随手拿起一本泛黄的旧相册。
翻开了几页，民顿住了，久远的照片里父亲站在贴着大红对联的家门口，面对镜头他显得很拘谨，冻得通红的脸上绽放着笨拙而小心的憨笑，而自己则一手搂着父亲的脖子，一手挑着一只红红的柿子灯笼，得意地在父亲怀里玩闹着。
对于父亲的记忆铺天盖地般袭来。
那时民还没有去城里念书，而父亲也并未外出打工。每每年关将至，父亲就领着他去赶集采办年货，镇上逢农历三六九的集，头集二集置办新衣和干菜，到了“九”的集买过水菜和肉类之后，赶集的重头戏登场了。民和父亲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传来一声声“快让让，油来了”的喊声，人们连忙向两边靠拢让出一条道，却见三两个毛头小伙大摇大摆嘻嘻哈哈的走过，气的人们连瞪带骂。
一路上，碰见熟人，父亲总是不忘自豪地给人介绍这是我家民，将来是要到城里上大学的。终于挤到炮摊前，父亲和民边询问价钱边挑选炮的花样，什么大炮、二炮、窜天猴、跑地龙、连响炮，卖炮人不时扔出一枚炮给大家试声，有时扔在人群里，引起大姑娘小媳妇一阵喊叫，大家边骂边笑。临到集散，父亲提了一大包各色花炮领民吃上一碗羊肉泡馍，脸上就像打了胜仗那样自豪地喊一声：“民娃子，走！回！”
年三十那天父亲早早便把备好的春联拿出来，用浆糊贴在大门上，父亲站在凳子上边贴边问身后的民：“民娃子，端不端。”而民这时仰望着父亲的背影，满脸的倾慕。父亲不识字，但极其重视老祖宗留下的习俗，尽管家用紧张，但还是会花钱买上好的正丹纸，领上民跑上四五里路请四乡八村写字最好的先生写上一副寓意吉祥的春联。父亲也不认得上面究竟写的什么，只听先生说极好，便极其小心地把对联用白纸卷好，民几次跃跃欲试想拿，却被一向疼爱有求必应的父亲拒绝，恐怕他不小心弄破，父亲看他一脸失望的样子，便会用粗糙的大手摸摸他的头，安慰说“等你长大些，就让你拿。”
民合上相册，站起身将背包里早已备好的春联拿出，定定地看了一会，却只是沉默的放了回去。
三
老张回到工棚屋里，他在僵硬冰冷的床铺上躺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电话里儿子冷淡的语气让他觉得内心的亏欠更深，他理解儿子对自己的埋怨，他甚至记不得上一次与儿子见面是什么时候，儿子现在多高了。
黑暗中老张睁着双眼思虑许久，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他忽地起身，收拾行李，踏着夜色毅然奔向车站。
天快亮时，母亲敲开了民的房门，民以为母亲是要与他唠叨父亲为何没回来，正要想好措辞安慰，却听母亲急切地说：“你爸回来了”民呆住了，他看见父亲风尘仆仆站在门口，顷刻间双眼模糊了。
天边微泛出一道白光，几抹洁白飘舞在清晨的天空中，新年的第一场瑞雪纷纷扬扬地落到小院。
民想，此刻应是团圆时，而那副春联，也正是时候贴上了。
（司惠霞点评：小说情感细腻，文情并茂，感人肺腑。人物描写调动多种手法，从而使人物形神毕现，通过民对父亲的埋怨到最后的释怀，一家人团圆，巧妙地点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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