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子
乡间把野草统称为蒿莱,蒿先草后,领跑大地绿色。蒿子顽强,有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篙子是草,比草还卑微。田地里不需要分辨,顺手就拔出了。何况它们还有独特的气味,香或者臭,不同的人不同的感觉,落个闭着眼,也知蒿子的小名。蒿子长势猛,也高大,成熟了,成人没进它们的棵枝里,不露头。有经验的农人知道,蒿子最容易把旱粮“轰”了。所谓轰就是占居了田地的所有空间,让旱地作物颗粒不收。轰字用得准确,被轰走,旱粮就失去了根本。
小时家的周边,长满了蒿子,黄蒿青蒿白蒿,蒿的清香(我闻到的是香)缠缠绕绕,如同炊烟,直逼胸怀。许多炊烟,是用蒿子点亮的,蒿子、炊烟,纠结为组合的气息,正是人间的味道。我喜欢钻进蒿子棵里,高高的蒿子组成方阵,浓蔽成阴凉,钻进去,太阳就找不到我的去处,难得的爽意。农人对蒿子网开一面,只要不占用田地,房前屋后由着它们树样地长。蒿子味苦,不生虫,到了秋天,砍倒了,也是好的烧锅料。
蒿子是良药,村人会用,用得得法,往往药到病除。还有个用途是熏蚊子。夏天的晚上砍上几株,或黄或青或白的蒿子,点上一把火,蒿子半推半就地燃起,青烟袅袅,一股特殊的香味升起,人喜欢,蚊子却退避三舍,远远归入黑暗中。星语从天上漏落,乡村的故事平静地发生下去。奶奶做酱,总让我去拽上黄蒿头,撒在晒着的酱坯上,酱坯吸收黄蒿的香气,也避免了虫蝇的侵扰。蒿子和人贴得近,肌肤相亲,帮忙、添乱,喜忧、爱怨,参半着。当蒿子从故乡土地跳出,走向更为辽阔的天地,蒿子寄托了众多的思绪。曹操用《蒿里行》,表达自己的胸怀和悲愤之情:“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蒿里,乃死人落葬之处,全诗无蒿子的影子,却用蒿作题,把战争、凄苦、悲凉没入蒿子的摇曳里。曹操一代枭雄,他眼中的蒿子是怎么样的?我无从推测,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萧条,却是可以想见的,蒿野土丘,竟无法隐去森森白骨,怒指苍穹。蒿子,真的是苦难的象征,和它自身的苦一脉相承吗?
无独有偶,鲁迅也写道: “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还是悲愤、悲苦的“万家墨面”,破败荒凉的蒿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呀?蒿子遍野,轰走的何止是庄稼。蒿莱不再是野草,它是一种征象,生长在一个时代的周边,淹没了已然微弱的心跳。
草木有心,为一枝蒿子,我们是否寄寓得太多?这该也是种文化吧。
前几天,我们以蒿子名义作了次聚会,一个叫柿树乡的地方,举办蒿子粑粑节 ,汇聚了近万人。为蒿子而来,为春天的美食而来。一棵棵青蒿,给人以深刻的忆念。我也忝列之中,面对青蒿,我有万千感慨。在田野踟蹰,我辨识青蒿和白蒿的细微之处,也为黄蒿说出它的故事。听孩子们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眼前自然是蒿连风动,摆出万千姿势。想到屠呦呦,她凭借青蒿,创造了奇迹,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一株蒿草为人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屠呦呦吐哺,青蒿发力,可是《诗经》诗意的暗示?
蒿子的诗意,在于它的坚忍,扎根泥土就不放弃,它的枝柯间,可以是和平,可以是战争,可以是风,可以是雨,可以是喜,可以是悲,可以是一以贯之的生生不息。
屠呦呦本身也是一株青蒿。
柿树乡有创意,在唐氏圩堡里种了一片青蒿,采蒿人络绎不绝,历史的风穿堂越过,乡愁吹出皱折。
口张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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