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门里的老茶馆

西安晚报 2017-04-16 06:02 大字

插图作者韩卫东

□周成民

几十年来我去过不少的茶馆，最值得回忆的是含光门里十字路口东南角的一家平民式茶馆。

在解放前后，含光门那时还没有开，现在的这个十字路口，确切地讲应是“丁字路口”，但附近的人还是习惯称此处为十字路口。这家茶馆的位置，也就是报恩寺街西口的路南。那时，我家在十字路口西的甜水井街居住，离这家茶馆一步之遥。

那时，含光门里十字路口算是一个热闹的地方，有许多饮食摊点、杂货铺等，人头攒动最多的当数这家茶馆了。茶馆占了三间门面，除了一个一米宽的门道外，全部都用作经营场地，大概四五十平方米的面积。靠西墙有放茶壶、茶碗的木格架，房内摆着七八张木桌，每张桌都配几个凳子，靠大门的地方照例设有烧水的炉灶和与之相连的大风箱。天不亮这家主人即起床，把前一晚上封了的炉火捅开，并抓紧时间烧水，开门时刻四五个大铁壶的水已经烧开。

茶馆由一对夫妇经营着，一天到晚，人流不断。最热闹的时候是在午后，大家饭饱之余便来此品茶聊天。茶叶有几个档次，虽不是太高，但也按质论价。单个的客人用的是碗茶，一分钱一碗，几个人一伙来多用的是壶茶，一壶茶的水钱是一角五分，只要不添茶叶，开水保证管够，若嫌茶淡了要再换茶叶，则另行计费。有钱的、有时间品茶的人多喝壶茶；钱少的、没时间的人多喝便宜的碗茶。常来茶馆光顾的有挑着担子卖炒凉粉的、补锅的、焊烟袋锅焊壶的、磨刀磨剪子的、人力车夫、拉货的（脚子班）、摸彩的、卖呱啦枣的等等，还有像来自富平推着独轮车卖琼锅糖的、来自咸阳挑着担子卖琥珀糖的那些外地的乡党，他们也常到这里要上一碗茶，趁势坐在凳子上歇歇脚。到了饭点，有些人吃些自己带的干粮再喝两碗茶，一顿饭也就交待了。另外，还有些家庭闹矛盾或亲戚之间不和，请了家族的长辈或邻居有威望的老者当“说话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这里也成了首选。挑一个靠里面僻静的角落，两张桌子一拼便是会议桌，大家谈话说事。

由于来这儿的人分属不同阶层，茶馆自然成了一个很好的信息来源地。一天到晚，热热闹闹。这里有东家长、西家短的邻里琐事，也有西安当日发生的新闻，还有一些外地人带来的消息，有些善吹牛皮的人会把一件事说得神乎其神。那时，我奶奶闲暇无事常去茶馆坐坐，听听当日的一些新闻。她称之为“茶铺子”，这个地方应该说是她老人家的一点精神寄托，一天不去一两趟，似乎像丢掉了什么。她去了并不喝茶，白占一个座位听别人说闲话，店主人与她很熟，对老人也很尊敬，早已习以为常，不去计较。

这家茶馆除了供人喝茶，还卖开水。特别是在冬天，有些居民来不及烧水都到这儿来买水，不一会开水就会卖光，去迟的人还要等下一拨。茶馆由于曾经发生过因顾客的热水瓶爆裂而引起的纠纷，主人便在墙上明示“暖瓶爆炸，概不负责”的字样。其实，暖瓶爆裂和灌水时的速度有很大关系，尤其是在特别寒冷的冬天，暖瓶太凉而与开水温差过大；另一个原因也与顾客暖瓶中的水垢有关，水垢太厚自然影响传热。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突然将很多滚烫的开水注入，壶胆来不及热胀，便在热胀与冷缩之间产生裂纹。若先徐徐注入开水，让暖瓶预热均匀，再继续灌水，应该不会有暖瓶爆炸现象发生。我家有时来了客人，来不及烧水冲茶，母亲就让我们拿上五分钱去十字路口的茶馆买瓶水，由于我和姐妹们在中学物理课上学过热胀冷缩的知识，便叮咛店主先用少量的开水注入后再继续灌水，结果没有发生过一次暖瓶爆裂的事故。店家知道了这个道理，对别的人也采取同样的方法，出现爆裂的情况大大减少，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茶馆里这对夫妇轮流值班，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晚上到了没有人光顾的时候才关门。这家茶馆历经十多年平淡的经营，走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因老两口身体的原因关了门，门面则改作他用。到了一九九六年随着双仁府地区改造项目的实施，茶馆原址也彻底消失了。如今，这样的平民茶馆只有在电影、电视里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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