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儒宋伯鲁保护文物纪事
提及近代政坛，又或诗界、书画界的陕西名人，当首推礼泉宋伯鲁。
诗书画造诣精深 时人誉为“三绝”
宋伯鲁，字芝栋，号芝田，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进士，官至翰林院编修、山东道监察御史，为清末陕西第一硕儒。1898年戊戌变法，由康有为、梁启超起草，以宋伯鲁名义向皇帝上书的奏章多达10份。作为变法运动重要骨干之一，宋伯鲁后被清廷通缉。光绪二十八年携眷归陕，门生故旧迎于百里之外。宋伯鲁精通诸子百家，旁通佛、道、医、星象之学，诗、书、画造诣精深，时人誉为“三绝”，作品见藏于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院、陕西历史博物馆等。其著述甚丰，有《海棠仙馆文集》《海棠仙馆诗集》《还读斋杂述》《新疆建置志》《西辕琐记》《己亥丛谈》《新太平轩书画论》《泾阳新志》《地理辩证发微》《焚余草》《知唐桑艾录》等20种。
1916年5月，军阀陆建章之子被陕西富平人胡景翼生擒。慌乱之际，陆准备在西安纵火屠城报复。当得知宋伯鲁在回礼泉路上，忙派人请来商议。宋伯鲁力阻屠城，并以全家百口为质，进行调解。最终，以陆建章离陕令西安百姓避过一劫。
刘镇华围困西安时，一天，宋伯鲁与家人吃早饭，一枚炮弹落在后院。房塌人惊，乱作一团。宋伯鲁却端坐桌前，拂去眉上的灰，继续平静地用起饭来，连古董架上珍爱的瓷器碎落一地，也不曾回头……在最危急时，杨虎城曾请宋伯鲁出城避难。被他拒绝。杨虎城又赶来家里劝宋，宋答：“我们出城，百姓就更遭殃了。我们在城内，刘镇华就不敢用‘开花\’（当时大炮叫开花）乱轰，百姓少受些难。”杨虎城很是感动。西安城一直守到冯玉祥援军赶到潼关，刘镇华才撤兵。在最艰难的时候，宋伯鲁依然在家中写字作画。
宋伯鲁在陕的故事还有很多。由于报道多相互摘述，也由于其后人对此讳莫如深，时人多谓宋伯鲁“诗、书、画”三绝，鲜闻其鉴藏诸事。偶得线索之际，笔者就此专访其后人。经宋家人同意，试将一代硕儒宋伯鲁先生鉴藏诸事初作整理，以飨读者。
宋伯鲁精鉴定，富收藏。除书画、善本、碑帖、名砚外，宋伯鲁尤爱古陶瓷，其中又以宋代名瓷最为珍视。宋伯鲁收藏，一是喜好鉴赏，二是挽救保护，独不为财，也训诫后人“勿以此生财”。他收藏讲求“观之有方，收之有道”，其曾与宋联奎道曰：“伯鲁藏物，均收之有道，若妄夺他人之爱而私为己宝，不啻于盗贼猛兽，何足挂齿！”
收藏之事能见人心 文保态度又见格局
关于宋伯鲁在保护文物方面的贡献，可择举两事：一是康有为“盗经”风波。1923年康有为来陕，12月28日，应邀于卧龙寺讲演，见藏经楼中《碛砂藏》残缺不全，便告住持定慧欲带回“修补”。定慧言需众人公决。然康于30日晚令人运走大半经书。当天陕西省长刘镇华为宋伯鲁庆七十岁生日，康因此未能参加。次日晨，陕西佛教会组成“古物保存会”向康讨经，定慧亲至康处求经。康拒还。陕西各界闻此纷纷鼓噪。保存会到处张贴《公启》。康后差邓毅对保存会说：康圣人对皇帝也没写过合同，今天定合同以新换久，还不满足，胡闹！经属于先生了，烧了也不会还。1924年1月2日，康有为亲自设宴为宋伯鲁庆寿。3日，保存会于地检厅起诉无果的情况下，求助于宋伯鲁。当日下午，宋伯鲁即书信一封，告康还经。
记之如下：
更生我兄先生道鉴：
昨日厚扰，谢谢，顷闻外间轰传卧龙寺换经一事，将起绝大交涉，窃思我公德高望重，辞受取与之间，丝毫不苟，弟知之熟矣。卧龙寺残经，榆档流传，历祀数百，秦人视之有若球图。一旦闻公擎去，自然不悦，群起而争，势所必至。吾兄此次来秦，莫不叹仰，以为千载一时，若因此小节使秦人得议其后，不持于风德有亏，且使兼座又何以为情耶？拟请刻即发还，以息浮言，庶化堆垛为烟云，而日月之更，莫不仰望者矣。冒昧上言，务希嘉纳，临笺无任惊惶之至。 弟 宋伯鲁
1月3日晚，宋伯鲁又亲至康处面劝。康遂当夜将经送还。6日早，康离开西安，宋伯鲁为其饯行。离别之际康有为写下对联“斯文在天地，孤愤寄山林”赠与宋伯鲁以言心曲。
二是冯玉祥八仙庵撤兵。冯玉祥率部进驻西安，当时，一些驻扎在八仙庵附近的军人常进庵窃取，道人求助宋伯鲁，宋写信给冯玉祥，冯当即命军人撤出八仙庵，这才使得庵内所藏文物典籍得以保全。八仙庵监院道人为了答谢宋的帮忙，要赠送庵中所藏文物数件给他，被他拒绝，后又提出可借庵中所藏经典给宋看，他过意不去，就答应了。但每次看完，他都原样包好奉还，“往来数月，竟无丝毫遗失”，甚为道人们敬佩。其间，八仙庵监院马乐真曾将庵中所藏稀世珍品丁南羽《白描罗汉渡海神变图》与宋欣赏。宋观之惊为神品，不忍释手。有人劝宋出资购买，遭宋严词相诘，并当即将画交还马乐真，当众声明此后不再观赏此画。马乐真见此，遂再三邀宋题跋。宋恐后人私吞此物，于跋尾题曰“此卷所在当有神鬼呵护，珍重！珍重！又及。”
收藏之事能见人心，对文物保护的态度又见人格局。只此二事，便可见宋伯鲁于古代遗珍之态度品性。
清末官场腐败，军阀当道，民不聊生，宫中宝物流出不计其数，盗墓取财明火执仗。宋伯鲁收藏始于在京为官时，其岳丈家颇有资财，彼时各路名品已有富藏。离京避难后，在故旧、友人的大力资助下，凭借精深独到的鉴赏眼光，又收藏挽救了一批珍贵稀有的古瓷。居于陕西期间，名门富商请写牌匾、墓志、楹联、题跋、作序从未间断，因不收润笔，又知其好古，故常以古瓷珍品相赠。
辛亥之役，甘军犯陕。1912年攻占礼泉后，宋之藏品遭洗劫，尤其古画碑帖经卷几乎殆尽，唯部分古瓷幸免，得传后世。
本报记者张念贻赵争耀
三秦都市报 汉唐网 陕西历史博物馆 联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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