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泯的美好记忆
难泯的美好记忆
□范超
“陕甘一家亲”——这是陈忠实先生生前时常吊在嘴边的一句话。时间过得真快。2017年4月29日，陈忠实先生去世整整一年了。对他的怀念时刻萦绕在热爱他的陕甘读者心间。
一年来，我利用业余时间，开始陆续寻找收集陈忠实先生的早期作品，初衷除了敬重和念想，冥冥中已把它作为一种对陈老所给予我关照的报恩行动。闲来梳理间，惊奇地发现甘肃在推动陈忠实早期创作进程中，的确具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就慢慢理解了陈老说那句话时的深意。
从1958年发表处女作到1976年，陈忠实断断续续的文学创作，主要集中在陕西省内。那些字里行间跳跃着的，是一颗乡间少年和青年的文学初心。1976年，陈忠实的视角投向了省外，他赴北京参加由《人民文学》主持的创作班，在第三期《人民文学》上发表了短篇小说《无畏》。不料却因此引来一些小麻烦，陈忠实不得不蛰伏一段时间。
转机和幸运在1979年降临到陈忠实身上。当年第7期的《人民文学》，刊登了他的短篇小说《信任》。9月25日，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举行会议通过发展新会员，批准陈忠实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2月，陈忠实写成短篇小说《立身篇》。就在1980年3月底《信任》获得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消息公布不久，1980年第6期的《甘肃文艺》就发表了陈忠实的短篇小说《立身篇》。这应该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陈忠实在外省刊物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如果说最先发表在《陕西日报》上的《信任》是因为一些前辈老作家们强力推荐的结果，将《立身篇》自然投寄给《甘肃文艺》，则完全出自陈忠实那一份天然的信任。
陈忠实这篇小说因为契合了时代主题，一举荣获了1980年甘肃文艺文学奖。由于《甘肃文艺》1981年起正式更名为《飞天》，所以这个奖也被称为1980年首届甘肃“飞天”文学奖，多个陈忠实作品集之后所附的获奖作品目录上，通常就是如此介绍。
《信任》和《立身篇》双双获得全国性大奖，使年轻的陈忠实收获了最早的影响，迅速引起了全国文坛的关注。也正是《立身篇》这篇获奖小说，让甘肃作家们一下子熟识了陈忠实，很快，他应邀去庆阳一带做文学交流讲学，受到热烈欢迎。1980年8月，以庆阳到西安间的所见所闻，他还写了一篇散文《山连着山》。他的陇东行播下了文学的种子，听过他讲课的好多人，后来大多走上文学之路，并发展成为甘肃文坛的一代领军人物和中坚力量。
而《立身篇》的成功，同样使陈忠实的创作积极性空前高涨，催生他先后写下了《反省篇》《土地诗篇》《正气篇》等“篇”字系列小说，且三年间连续有作品在甘肃发表。1981年6月，他的短篇小说《乡村》刊登于《飞天》当年第6期；1982年7月，他写成短篇小说《田园》，刊于《飞天》1982年第10期。就在这个阶段，他公开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集《乡村》。这时39岁的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应该在文学上有一个突破了。11月，他调入陕西省作家协会从事专业创作，接连不断推出了一系列作品，直到埋头多年创作出长篇史诗巨著《白鹿原》，直到生命的最后。
这一期刊登有陈忠实作品的《甘肃文艺》，今天已经非常罕见，为坊间众多陈迷广泛搜求而难得。不过，我淘到了1980年第9期的《小说月报》，其中全文登载了《立身篇》，并配有插图，文末更是注明选自《甘肃文艺》。同时我还购到了1982年第3期《连环画报》，其上载有根据《立身篇》改编的同名连环画共32幅。由这些全国权威刊物的肯定来看，亦足见当时《甘肃文艺》和陈忠实的影响。
陈忠实后来对甘肃一直念念不忘。1993年6月，《白鹿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陈忠实当选陕西作协主席，在参加完于北京举行的研讨会和于西安举行的首发式后，9月份，他即赶赴兰州，与一直支持他的甘肃热心师友和读者们见面、接受媒体采访、在新知书店签售，同时举行了“陕甘作家座谈会”。2000年《飞天》创刊50周年，向全国一些与《飞天》多有文字缘的作家发了约稿函。陈忠实自然在重点约稿人之列。据时任主编李云鹏回忆，陈忠实虽然很忙，但并未忽略《飞天》的盛邀。临近定稿的一日，李的案头飞来一封“陕西省作家协会”的大封套信函，这是陈忠实所寄。“五月以来，我基本没有在机关，或外出开会，或住在礼泉县，您约写的庆祝《飞天》五十年的稿子给耽误了。前天回机关，见到这个信，知已误事，只好写一幅祝辞，表达心意，以后有机缘时再做弥补，因为我与《飞天》确实有一种难泯的美好记忆。”两行大字饱蘸浓情，两方红印力道厚重：“胸中大气笔底雄风落纸云烟——祝贺《飞天》创刊五十周年”。陈忠实的题词为当期特刊添彩不少。
甘肃文学师友们最初对陈忠实的青睐，以及多少年中紧密和积极的文学活动的来往，让陈忠实和甘肃文坛结下了深厚文缘，的确是深藏于内心的实实在在的一份“难泯的美好记忆”。这份记忆并没有随着他后来声誉日浓、地位上升而改变和忘却，对于甘肃作家群体，他一直情深义重，颇多扶持。在他去世后，陇上文友高凯、张哲（尔雅）、张晓琴、杨光祖、马萧萧等一众人无不洒泪哀悼，深切缅怀。而同饮渭河水，共唱大秦腔，俱是秉持着忠实厚道朴诚的处世为人之大义，这或许，更是“立身篇”所传递给陕甘读者的深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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