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山林 程海
春深时节，久闷城中。忽一日，礼泉县王雁茹约王晓林、曹文渊两人，驱车来咸阳接我去该县北屯野游。北屯属山区，盛产柿子。眼下柿子并未成熟。但吸引我们去的，并非柿子，而是那里的山槐野林，悠悠白云。
天空如洗。透过车窗的阳光略略烫脸。车子逶迤前行，山路愈来愈高，天气也愈来愈凉。槐树夹道，若行绿巷之中。忽听蜂声嘤嘤，见一排蜂箱隐于绿草野花之间。于是停车，吆喝放蜂人买蜜。放蜂人是一对青年夫妇，四川人。那男的矫健茁壮，一身绿林气概。女的好客，端来半碗清澄澄的槐花蜜让我们品尝。雁茹拿出一瓶豆浆，每人倒了一碗，再掺入那槐花蜜，其味绝妙，加上好心情，便若琼浆玉液一般了。三人大声叫好。
继续乘车，到了一片浓绿茂密的洋槐林。便一齐认定此处为佳境，下车入林。脚下蔓草红花，百年见一回生人气，一棵棵喜气盈盈，兴奋抖擞。到了一处开阔地，文渊铺下一块大布毯，三人若禅者般地在上面跌趺而坐。还是女人心性惠巧细密，雁茹快步从车上拿来一堆早已准备好的野餐，水果，凉肉，灰菜，白豆，啤酒，红酒之类。虽都是寻常之物，但到了此时此地此景，经山风一吹，山光一映，便样样皆是美味了。
那林中静谧，弥漫四周。偶闻一声野鸟惊啼，竟如晴天霹雳一般。槐花浓郁如药，灿烂如银，一朵朵高高挑在树梢。偶尔一阵劲风，便白米似的点点滴滴轻撒下来。那香气，凉气，林野之气便随之钻入四人的衣领，头发里了。还有绿草根下蒸腾上来的生涩鲜嫩的气息，还有那各类小虫清脆神秘的叫声，直使你的每一根神经、每一粒细胞都如梦寐般地迷惘松懈下来。
小菜啤酒，更有山岚云影皆来佐餐。彼此的话题随心而生，随境而发；无遮无藏，无拘无束。偶尔说到城里人由于拘禁于万丈嚣尘之中，便思出逃。每逢节假日，大车小车鱼贯而出，有的逃秦岭，有的逃临潼，有的逃华山。而我们今日则逃到礼泉北屯来了。在这儿寻找广漠，寻找静谧，寻找如梦如幻、如爹如娘般的乡村情怀。而乡下人呢？却天天潮水般地向城里出逃，因为那里有他们喜欢的繁华和淘金的市场。人总是缺什么就稀罕什么。久静生动，久动生静，仿佛钟摆秋千似的无有定性。于是城乡之间的十字路口，人影相背，奔走迷离，并由此生出万万千千的时代故事。
这一天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晓林，文渊，雁茹和我，无非文友而已。他们爱读我的文章，我亦爱读他们的诗文。彼此敬重，灵犀相知。且都是恬散之人，为文不求做官，不求发财，只求个抒发性灵，放旷悦怡。四人又都是工薪阶层，并人到中年，上头老的老，下头小的小，常常捉襟见肘，岂敢孟浪挥霍？今日之聚，也仅仅是淡菜薄酒，布毯草木，却由于互怜互悯，互关互爱，才使这次朴素无华得野餐变得十分得意味悠长。（B）（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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