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木头市108号 窦家大院的风云往事 □文/图 杜书文 杭晓江
东木头市108号二进院俯瞰图
年轻时的窦自强
1958年，窦自强和侄孙女合影。
1962年，窦伯超在东木头市108号东厦房留影。
上房门两侧的爱奥尼柱头
厅房东厢房北窗上的木雕（现已丢失）
厅房大梁北侧的斗拱和驼峰木雕
厅房屋顶上的螭吻
厅房北侧门上格栅
窦家大院与杨虎城
说起窦自强，读者可能比较陌生，但说起杨虎城，恐怕无人不晓。而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一些感人故事。
为了弄清窦、杨二人的关系，笔者曾去韩城河渎村，访问了卜仲生、卜锡铭、李明章等几位耄耋老人，根据他们的回忆：1920年家住坡头村的窦自强在该村私塾教书，私塾设在灵源王庙旁的道院中，窦自强就住在道院一间上房的西屋，由村里学生家轮流管饭。
一天夜晚，窦自强吃完晚饭，早早就熄灯睡了。约半夜时分，忽听一阵急促敲门声。他立即点灯穿衣，打开大门。只见一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青年汉子站在门口，用急迫的声音说：“我叫杨久娃，有人追杀，快，让我躲躲！”窦自强知道，近几年杨久娃在渭北一带打富济贫，除恶扬善早有名声。无论是父亲含冤被杀、大恶霸李桢的血案以及民间“中秋会”的渐成气候……这些似乎都与他有关。于是，窦自强来不及多想，就急忙扶着他上庙里的斗拱藏了起来。很快，追捕的团丁就到了庙前。看到这是一条死胡同，放了两枪，惊飞了庙檐下的几只鸽子，他们便像无头苍蝇一样追向远方。听到追兵远去，窦自强就把杨久娃从斗拱上扶下来，看到他又饥又渴，就给他倒水，弄了点吃的（这是窦自强第二天的早餐）。窦自强想，这里很不安全，天一亮，孩子们会来上课，难免走漏风声。于是，他和杨久娃商议：“河岸边的土崖上有一口废弃的地洞，去那里躲躲吧，我会很好地照顾你。”杨久娃说：“好啊！”于是，两人抱了些麦草，穿过庙后“四面风透”河读碑，将绳子绑在土崖边的一棵老榆树上，把杨久娃放到土崖中腰的地洞里。每到入夜，就用绳子将饭吊下去。
窦自强虽被轮流管饭，但杨久娃的到来，又添了一张口，所以，每顿饭后，窦自强都要求主家多带一些。几天后，群众就有了议论，议论传到了窦自强的耳中。于是，他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饭及时送到杨久娃的洞里。不长时间，他身上有限的十多吊铜钱也花光了。这样艰难地过了二十多天，窦自强的面容明显消瘦了，而此时，追杀杨久娃的风声慢慢平息下来。这时，杨久娃主动要求离开这里，因为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窦自强也不便强留，就将杨久娃悄悄送出了河渎村。临别时，杨久娃这个从未掉过眼泪的汉子，眼中充满了泪水，握着窦自强的手说：“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不瞒兄弟，我的大号叫杨虎城。”随手将一张写有“杨虎城”的字条递给窦自强，说：“收好它，以此为证，如果我此去能躲过一切劫难，绝不会忘记你兄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二人拱手洒泪而别。
送走杨虎城后，窦自强依然一心一意地做他的私塾工作，但也不时听到杨虎城在渭北和西安闹出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
1925年4月的一天，正在上课的窦自强听到有人找他。一看，是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军官问清他的身份后，说明来意。他一时惊诧：“要人诚邀，焉敢不去！”便安排好私塾工作，随来人去了西安。
在西安，杨虎城见到窦自强，非常高兴，热情拥抱寒暄、共话离阔。杨虎城对窦自强说：“这几年兵荒马乱，可苦了你，现在形势有所转机，我想叫你来我身边工作，你看行吗？”窦自强想了想说：“我只会教书启蒙，其他什么都不会，来你这儿能干啥嘛？”杨虎城对窦自强说：“记个账你总会吧？帮我管管军需行吗？”窦自强说：“那行！我先试着干，干不了我再回去教书。”杨虎城哈哈一笑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于是，杨虎城将窦自强安排到军需处处长宁升三手下工作，并吩咐手下在开通巷13号为窦自强安排了一个住处。后来，又在东木头市买了一处晚清官员的老宅院送给了窦自强，就是现在的东木头市108号院。
这座宅院的主人据说是一位当时在西安做官的旗人。宅院建筑考究，装潢华丽，整套的楠木家具及屋内的摆设，都凸显了主人的身份和地位。1930年，窦自强把夫人卜淑贤也从家乡接到这里，从此一家人就团聚了。
窦自强在杨虎城身边工作一段时间后，杨虎城对其十分满意，认为是个靠得住的人。于是，就将他提为少校，并担任军需科科长。杨虎城兼任省政府主席后，又委派他担任了陕西财政特派员公署会计和西安包裹征稽所所长等职（这在西安档案馆窦自强履历表中可查到）。
建筑风格中西合璧
东木头市街中段的108号，是一座坐南朝北，三进三开的宅院，窦自强入住后，就称之为窦家大院。大院的门房初看并不起眼，东西一排三间，中间是大门，两侧是门房。门厅两侧具有撇山影壁，与大门槽口形成夹角，呈反八字形开口，寓意招财纳气。走进大院，其风格属晚清到民国的交融，古典与现代同构的建筑典型，中西合璧的独特结构样式，这在西安很少见。
1936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杨虎城被迫出国考察。因当时官场斗争异常激烈，窦自强作为杨虎城的亲信，自然处处受到掣肘，加上他不是国民党员，自然受到排挤。官场的腐败和尔虞我诈，让他感觉极不顺心，于是就辞去了所有职务在家赋闲。
1936年12月在家赋闲后，没有了收入。为了维持生计，他和友人石冠九在马坊门合开“利群棉布店”，由于精打细算，诚信经商，获得众多百姓和客商的赞赏，生意渐渐兴隆起来。
新中国成立后，窦自强夫妇积极参加国家的经济建设和优抚工作。1951年11月被选为西安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第三届代表和优抚模范。1956年，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窦自强夫妇将在“利群棉布店”地下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四千多块银元捐献给国家。1956年1月20日，《西安日报》第二版曾以《四千块银元的故事》为题进行了报道。没过多久，窦自强夫妇又将马坊门一院房捐出投入企业，为当时公私合营带了一个好头，其事迹载于1956年1月26日《西安日报》头版。接着，窦自强夫妇带头积极购买政府公债和股票，出资开办学校和幼儿园，将后院无偿提供给街道大炼钢铁，办集体食堂、化工厂等。
据窦自强侄女窦晓莉回忆：“我的亲祖父和窦自强是亲兄弟，战乱年代我亲祖父曾带着一家人逃到西安，就住在窦家大院。直到1956年因病去世，都是由叔祖父窦自强养老送终的。我父亲七八岁时也被带到西安，由窦自强夫妇抚养。”
进入21世纪，大院因年久失修，墙倒屋塌，已残破不堪。连屋脊上的螭吻砖雕都脱落塌了下来，倒卧在房顶上。三进院也不完整，因被后来者无序拆盖，使本来宽敞的院落，成了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过道，但厅房木质大梁顶的驼墩、斗拱、木雕，工艺和图案仍然完好清晰可见，雕工甚是精美。格子门上精美而寓意吉祥的“四季平安”木雕，让人过目难忘。可惜屏风门上的三幅彩绘图“福禄寿三星”“琴棋书画”“必定如意”，都被画上了黑墨汁大叉叉。大院偏院还有个密室，南边一处坍塌的厦房内，有一座青砖箍砌的晚清时的老地道。当年这个老地道，在日本飞机轰炸西安时，成了东木头市这一带平民百姓的避难所。
百年老宅风光难觅
通过这些遗存物件，我们依稀能想象出这所百年老宅院昔日的风光。已经合不拢的两扇榆木大门上的两排铆钉和两个铁门环，已锈迹斑斑。还有门墩石上的雕刻纹饰已模糊难辨，缺了门槛的大门，尽显岁月剥蚀之沧桑。而弧形的砖箍门楣，位于大门东西两侧的撇山影壁形成的寓意招财纳气的倒八字形门厅，给人一种悲壮的残缺之美。窦自强的孙女窦晓卉写的《走进老宅院，感受百年建筑之精美》文章中写道：“听爷爷说，上世纪30年代初，杨虎城在西安修建止园，同时也在这个庭院里为我爷爷盖了上房和东、西两排厦房以及后院的九间房，所以，庭院的建筑装饰风格和止园基本是相同的。上房门两侧的爱奥尼柱、门楣、窗台和窗楣上，都有用糯米、石灰和黏土做的具有西方风格的泥雕和泥花，爱奥尼柱的柱头上还有海棠花、蝴蝶和大象等象征‘捷（蝶）报满堂（棠）、太平有象’的中国元素，这种中西结合的建筑特点和止园杨虎城公馆的建筑风格如出一辙。”
当年的窦家大院不但是杨虎城将军经常光顾的地方，而且杨虎城的母亲和夫人也常来做客。据我岳父窦伯超（窦自强之子）生前给我们说，杨虎城将军的母亲将窦自强先生的夫人卜淑贤认为干女儿，卜淑贤还和杨虎城将军的夫人结拜为干姊妹。杨夫人经常来窦家大院和卜淑贤夫人一起喝茶、聊天、打牌，关系很亲密，可谓通家之好。还说，当时不少陕西军政界要人包括于右任先生都来过这里，还为韩城老宅题写过“庆有余”牌匾。遗憾的是，这块牌匾在2015年被盗，现在悬挂的是原型复制品。
1993年，窦家大院被西安市城建委、西安市规划局和西安市文物园林局列入“旧城区传统民居宅院和历史纪念性建筑”名单。经文物专家现场考察，认为具有重要保护价值，要求按照不可移动文物进行妥善保护、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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