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下拜访陈忠实

潍坊晚报 2020-09-20 09:25 大字

笔者两次赴西安拜访陈忠实,均受到了热情接待,特别是2001年的路边巧遇,让笔者觉得和他之间的缘分尤深。陈忠实为《风筝都》的题词“文学依然神圣”及为笔者的题字“我以我血荐轩辕”,是他的座右铭,这两句话也时时激励着笔者。

途经西安登门拜访奋笔疾书赠字两幅

2016年陈忠实先生仙逝,噩耗传来,我久久凝视他题写的“我以我血荐轩辕”条幅,思絮飞扬,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

1991年4月,我赴西安为《风筝都》约稿,见上了陕西文坛“三驾马车”的贾平凹、路遥,却独与陈忠实先生失之交臂——据说他为讨清静,离开作协大院,回白鹿原下祖居写作去了。1994年,潍坊、延安两市文联“结对子”,我随潍坊团队搞联谊活动途经西安,恰好转车逗留,便决定再去省作协大院碰碰运气。

找到作协办公室那栋绿荫掩映的平房,一问,陈主席正好在。我被请进他独用的房间。陈忠实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土”:白色衬衣蓝色裤子,款式和质地看上去都很平常,前额的皱纹则像一弯一弯的犁沟……总之怎么看都像是农村干部。但他习惯抽雪茄,这倒是农村看不到的。

我把随身携带的一本《风筝都》杂志递到他手里,顺便提到数日前,我在延安认识了曹谷溪、高建群、史小溪等文学同行,告诉他《风筝都》与《延安文学》建立了对口关系。我很直白地向他解释:“其实我们这刊物财政上一分钱都不拨,全靠编辑部自筹,说白了就是向企业拉赞助,你说这不是惨淡经营吗?”

没想到我这番“吐苦水”效果不错。他说他理解,现在干一件事情就是不容易,并答应给《风筝都》题词。说罢烟头一丢,找笔墨纸砚。

当宣纸抻平、笔头蘸饱墨汁时,他很礼貌地问我:“老韩你看写甚好哩?”我说:“您随便,写啥都好。”只见他稍作思考,然后臂和腕同时用力,写下了一行比拳头略大些的行书:“文学依然神圣。”这几个字结体饱满,笔锋健劲,功力不凡。写好这幅他接着为我再写一幅:“我以我血荐轩辕。”

26年后我仍然记得,他把那两幅字铺在地上,抱着膀子欣赏了片刻,然后冲我一笑说:“都说我这字好哩!给你说老韩,西安好多茶馆茶楼门匾都用平凹和我的字。我的字也值钱哩!”

“文学依然神圣”和“我以我血荐轩辕”这两句话,其实是陈忠实先生的座右铭。他在多种场合表示过:“不以文学为神圣而乐在玩中的作家尽可以继续玩下去,还以文学为神圣的作家仍然在探索着艺术的新的途径。”这两句话我认为是应该刻到他墓碑上的。

村中问路遇老汉不想正是陈忠实

2001年,我和高志辰等10位潍坊市作家共谋一项“文化工程”,即为某出版社撰写一套《中国著名帝王书系》。全书写毕,即将付梓,策划人刘侠将我和高志辰邀至北京,商议请熟悉的名人写序。我建议就近去请莫言,但又怕他太忙推脱,踌躇间高志辰提议何不请陈忠实?结果就变成了一书二序,即莫言和陈忠实各写一篇。然而陈忠实远在西安,如何联系?写信,怕时间来不及;打电话,不知道他的号码。干脆坐火车,马上就走!

我与高志辰、刘侠6月11日下午3时多到达陕西西安,坐出租车直奔陈忠实的老家东郊灞桥区的毛西乡那著名的蒋村。车子沿灞河行驶,大概经过了三座灞河桥,驶进一个村庄,司机说这一带他不熟,得打听一下。随后我和高志辰下了车,想找乡人问路。这时恰好有一老汉,手提垃圾袋,从大路南面的院门走出,低着头朝这边踱了过来。高志辰赶上去问:“大爷,这是不是陈忠实的村子?”“嗯?”那老汉抬起头,眼神很是诧异。也就在那一刹,我发现此人似曾相识……对,就是忠实先生!

“陈老师,你好!我是潍坊的韩钟亮啊!”

“咦?老韩!”

后来回味这一细节,我不禁感慨:这就叫缘分!

陈忠实牵着我的手,进入那栋因《白鹿原》而名声大噪的陈氏祖屋。我依稀记得他的书房(兼会客室)门口朝北,外墙皮贴了白色马赛克,小窗外加了防盗网。看得出这是在老屋基础上扩建的新屋,增加了约10平方米的面积,使他可以靠南墙摆一张写字桌,靠西墙竖两架书柜,再增加几把座椅接待访客。

我向他展示了带来的礼物,即山旺古生物化石,上有1800万年前的小鱼。我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他呵呵大笑道:“哎呀老韩,你看你也太客气了嘛!”欣赏了一会,问我来此何干。我说明来意之后,他有点儿困惑和犹豫:“我不是写历史小说的,对帝王也没甚研究,为甚找我写(序)呢?”对他的疑问我们早有准备,高志辰说:“陈老师是大家,再说西安出了那么多帝王,您哪能没研究啊?”我也赶紧向他解释:“您不一定当一般性的序言来写,单纯写写对皇帝的看法也行。总之随便写,长短都没关系,千字甚至七八百字都行!”陈忠实沉默了几分钟,忽然猛吸一口雪茄,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谈妥后,陈忠实请我们参观他的小院。我这时才发现天已傍晚,趁着光线尚可,赶紧拉他合影。当他邀请我们到近处一家饭馆吃羊肉泡馍时,我才如梦初醒,想起今天还有个任务没完成,那就是尚未到白鹿原上走走看看。我问他:“白鹿原在哪儿?”陈忠实说:“那不就是白鹿原嘛!”

白鹿原,陈忠实先生灵魂依附之所,它就在这栋老屋的东面,离此不过一箭之地。然而因为天色阴暗,我虽已来到它的跟前,却没感觉到它的存在。是大象无形?还是缘分不到?总之白鹿原对我来说,只能是神秘的梦了。

地下室里论皇帝自称得洞地之福

在白鹿原下拜访陈忠实先生约3周后,我收到了他从西安寄来的邮件,内有一信一《序》。先生在信中说:

短序写成,不足千字,如若比您规定的七八百字多点而不好排版,您可酌情删削。

论述皇帝,我有点惶恐。及至写成,仍不放心,念给一位作家朋友,以为不错,可以壮胆给您寄上了。

西安酷热,正当一年中最热的时月,我住乡下地下室,真是得洞地之福了。

他信中提到的“地下室”使我颇感意外。不知是在哪个房间的地下?也不知地下室里能否抽烟?总之这“洞地之福”别人体会不到,他以前也没说过。

接到《序》后,我赶紧复印、留底,然后将原件寄给北京的刘侠。没想到10天之后,也就是7月20日上午,陈忠实从白鹿原下的祖屋打来了电话,问我《关于皇帝》写得咋样?在我表达了赞赏之意后,他爽朗地笑笑说:“跟你说老韩,我还真是动了脑子。到(白鹿)原上走了走,往南往北望望,才想到了这么几句。前天来个朋友,给他说了说,他也觉得好,还说要发表哩。你看这样,能不能把那两张纸弄个复印件寄过来?我没留底儿。”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陈忠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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