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手艺人醉心竹雕40余年 一座“岳阳楼” 65万元没舍得卖
第三版“钟楼”代表了马峰林的艺术水准这座“岳阳楼”出价65万他没卖每一件成品都需要经历十余道工序扫描二维码看视频老马老了,攥着刻刀的手已不再有力。常年熬夜,不但费神,而且费眼。半生从事手眼并用的竹雕行当,两只粗糙的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便是见证。“咱是手艺人,不但手上要有功夫,眼神同样重要。一个失误,这物件就得报废,容不得半点马虎。靠凑合,弄不成事。”做了40多年的竹雕,老马靠的是内心那份执着,而这更是一种信仰。“咱家祖祖辈辈都是手艺人,这是传承,也是饭碗,金贵着哩。虽然只见过我爷留下的一个蚂蚱楼,那手艺没得说,我决定做,只能更好不能应付。”
蚂蚱楼让他重回手艺世家
没学过绘画,没有师傅引路,甚至在年轻的时候吃饱饭都是奢侈……
这一系列“先天不足”,似乎让眼前这个耄耋之年的农村老汉,很难跟工艺品大师联系起来。但是家里摆放着的那些壮丽恢弘的竹雕艺术品,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艺术的气息。“我叫马峰林,今年九十岁,是咱土生土长的长安人,这些全是我用竹子一根一根拼起来的,纯手工,没用一根钉子……”7月2日,在老人家中记者看到,穿着一件沾满尘土的汗衫,瘦小的马峰林伸手抚摸竹楼时小心翼翼。
刻刀、刨子和砂纸,把老人的手打磨得那么粗糙,而他的十根手指却又十分灵活,摆弄工具、组装楼体时的熟练状态,似乎又回到了刚从艺时的模样。“要说我学竹雕,那得从一个蚂蚱楼说起。那时候我都年过半百了,放现如今都是快退休的年龄。”一次收拾家里的杂物,马峰林翻到了一个儿时祖辈留下的蚂蚱楼,这个蚂蚱楼成了他艺术启蒙的导火索。“我爷就是一个耍竹活儿的,由于特殊原因,中间把活儿撂下了,父亲这一辈基本就没学,我这算是隔代传,其实是半路出家,基本都靠自学摸索。”蚂蚱楼似乎打开了他心里通往艺术的大门,重燃了体内的艺术基因。随即为之入迷为之痴狂,他要将马家竹雕的手艺活捡起来传下去。
成功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
“咱是西安人,我的第一件作品就选定了钟楼,这是咱西安的代表性建筑。”没有图纸着实为难了他好一阵子,为了方便观察,他特意在西安城里找了一份打零工的活,只要一闲下来,老马就围着钟楼逛。没有数据,他就靠眼睛记录在脑海里,反复观察仔细琢磨。“当时我还买票上过一次钟楼,兜里还装了一把卷尺,想实地量一下数据。”可能是游客多也可能是胆小不好意思,逛了半天,老马裤兜里的卷尺始终没拿出来。说着容易做起来难。靠眼睛只能了解到皮毛,直到1976年冬天,朋友送给他一幅钟楼挂历,马峰林才算有了第一张“图纸”。“那个挂历拍的钟楼角度比较全,每层的样式也都比较清楚,再结合着我看过无数遍钟楼,在我心里才算有了模样。”雕挖钻刻、拼粘夹凿,刨子卷起的竹屑随风飘舞,刻刀划过的每一道沟痕都浸润着马峰林的心血。
从选材到炮制,从构思到实施,经历了反复尝试和修改,没白没黑地忙了一整年,他的处女作终于掀起了“红盖头”。
40多年前一座“钟楼”卖了1500元
老马制作的?竹雕“钟楼”高度还原了钟楼的容貌,也遇到了识货者。“当时有人价钱给到1500元,虽然有点不舍得,但是在那时候1000多块钱可是一笔大钱,娃还小,家里经济不宽裕,就卖了。”认可,是一种肯定,更是一种鼓励。马峰林从此深陷竹雕艺术创作的“死胡同”,一头扎进竹块的“魔方”里面,开始了长达40多年的创作生涯。“我没啥文化,就能认个尺子刻度,也没学过绘画,弄个简单的不费啥事,弄个大物件其实难得很。”也许祖父曾经是竹扎艺人传承的基因,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马峰林的竹雕水平越来越高。“我爸当年没跟我爷学过竹扎,到我这儿算是断代了,我基本上都是回忆小时候我爷做活儿时的样子,再自己悟门道。”绘图、选料、蒸煮、出料、凿卯、夹制、雕刻、组装、抛光再到最后上漆定型,一件手工竹雕工艺品要经过十几道复杂的工序,马峰林靠着难以想象的毅力,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路子。“拿选料来说,我先后尝试了好多种竹子,最终确定苦竹、木竹和松花竹三种作为材料。这三种竹子的特点都是肉厚坚实,中空小,是制作竹雕的理想材料。”为了增加竹子的柔韧度和耐放性,马峰林把每一片竹子都要用放了油和盐的水蒸煮,“炮制之后的竹枝竹块不返潮、不变形、不生虫,放个几百上千年都不成问题。”一件完美作品背后的工序复杂而繁多,尤其在制作卯榫和雕刻小饰件的时候,考验的不仅仅是手艺的精度,还有人的耐心和毅力。“这活挺费人的,体力跟不上不行,眼神不好容易错,耐心不够完成不了。”马峰林枯如树根的双手在运刻刀的时候似乎迸发出无尽的力量,“手一抖,这物件就报销了,雕挖钻刻力量小了弄不动,一大就折了。这是慢工出细活儿,内行一看,就跟机器车出来的东西是两码事。”马峰林全程手工加上古卯榫结构做成的微缩“名楼”竹雕精美逼真,飞檐脊兽样样俱全,门窗廊柱还原度高。马峰林又陆续制作了钟楼、鼓楼、大雁塔三件作品,并在西安市群众艺术馆展出,卖出6.5万元的高价。
有人出价65万元买“岳阳楼”他没舍得卖
手艺精进的马峰林对作品的要求越来越高。2004年,马峰林在三儿子马晓军的帮助下,完成了第三版“钟楼”竹雕。随后父子俩耗时三年半、用掉上万根竹子完成竹雕作品“岳阳楼”,再花一年完成竹雕作品“黄鹤楼”。“现在的人都讲究个格局,咱做这活不能光是西安城里的物件,祖国名胜古迹数不胜数,人得尝试新鲜的事物,才能跟上时代。”参考照片制作钟楼的经历帮了他大忙,马峰林并没有实地去考察这两座古建筑,依然仅靠搜集照片和资料来完成。在制作岳阳楼的时候,三儿子马晓军参与其中,父子俩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制作这些名满天下的古迹上。“岳阳楼用了三年半的时间,这段时间,我父子俩几乎就熬在工作间,做出来的活还行,我还算满意。”在竹雕岳阳楼这件作品里,马峰林独创的凹凸勾勒明暗过渡的雕刻手法在业界广受赞誉,随后他也被西安市群众艺术馆特聘为群众艺术家。时光如梭,马峰林进入到了耄耋之年的行列,体力和精力不复往日。“年龄不饶人,终究是力不从心了。”老人的感慨透着无奈和不甘。手头上正做的“滕王阁”迟迟不能完工。不想这门手艺再次断了传承,育有四子的马峰林看好三儿子马晓军作为接班人。“这娃心灵手巧,有悟性,也耐得住枯燥。”从儿子20多岁开始,马峰林教他做竹雕,黄鹤楼、岳阳楼都是这对父子兵联手完成的。在马峰林的家里,几张敦实的写字桌成了展台,上面置放着他的部分得意之作。“平时都用塑料布罩着,落了灰尘就不好看了。前几年我去参加一个国展交流会,有一个南方的老板相中了我做的岳阳楼,开价65万元想买,我再三思量还是舍不得。我现在年纪大了做不出来了,卖一个少一个,得给后辈留点东西……”马峰林抚摸这些竹楼的手显得格外小心。40余载的爱好,老马始终不愿把手艺和生意搭上边儿,“不务正业”、“死脑筋”、“不会挣钱”……每一句数落,老人尽量做到入耳不入心。“我家不富裕,老伴身体不好,咱做这也不是为了卖钱,但是跟我学艺的三儿子现在只能靠打零工糊口,我有时候也怀疑自己,当时让他学这手艺到底是对是错,是不是把娃一辈子前途耽误了。”老马陷入了沉默中。也许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也许他认为这道题,无解。
文/图本报记者李宗华
传承老手艺·寻访群众艺术家
编后
古诗有云:工笔精刀摹美人,环姿燕色幻如真。作为一名传统手艺人,马峰林似乎是一个缩影,更是一个话题。据资料记载,竹编最早在新石器时代出现,那时人们为了将剩余的食物存放起来,就将植物的枝条编成篮、筐等器皿,到了明清时期,竹编工艺得到了全面的发展,演变出竹雕、竹扎和竹编等分支。如今,竹雕作为造型艺术主要体现在其观赏性。
中华文明五千年,手工艺可谓是门类繁多,并且个个都是光彩夺目。千百年来,传统手工艺不仅是生产方式,更演化成一种文化,是传统文化传承的重要艺术方式。它们,每一个都是中华文化的瑰宝,每一个都是承载艺术的载体,是标本是活化石。这些手工艺,都值得我们去传承和保护。现如今,工业化生产,无可回避地挤压了“马峰林”们的空间。成本高、产量低,与工艺品市场脱节使得众多传统手工艺日益式微。销路窄、利润少,也导致了传承走进了狭小的胡同里,甚至一些具备年代感的老手艺面临失传的尴尬境地。传统手工艺如何走出困境?怎样保护与传承?三秦都市报全媒体即日起开设《传承老手艺·寻访群众艺术家》栏目,展示传统手工艺的魅力,听听老艺人们的心声,探索手工艺未来的路,希望通过共同努力,让传统手工艺迎来新的发展,焕发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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