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灞水觅芳踪

西安日报 2020-04-02 05:47 大字

西安博物院举办的上巳节活动。古人祓禊既是利用水来消除灾祸,也是在与水亲近。

○金步摇

眼看春光渐浓,我不由地想出门走走,便去了离家最近的灞河岸边。沿途灞水两岸竟然人山人海,花期加周末,世博园和湿地公园车辆排起了长龙,尤其以漂亮时髦的女士们居多,这让我想起了盛唐极具女性气息的上巳佳节。

上巳节是中国古老的传统节日,因在农历三月上旬的第一个巳日,故称上巳,俗称三月三。相传这一天是黄帝的诞辰,后来沿袭为水边饮宴、郊外踏春的节日。论语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就是写当时的情形。

上巳节流传到唐代,已经基本隐去了祭祀、祛邪的色彩,而更多地体现了人们感受春光的自然之情。这一天,长安城里的皇帝、达官贵人、普通百姓们都倾巢而出,到水滨踏春,以致“园林树木无闲地。”唐彦谦《上巳》诗中写道:“上巳接寒食,莺花寥落晨。微微泼火雨,草草踏青人。”看看,就连下雨天,也不能阻断唐朝人过节的热情。

上巳节时,在长安水边“清歌邀落日,妙舞向春风”的女子们裙袂招展、帔帛飘飘,尤为引人注目。芳草萋萋,垂柳依依,花香袭袭,这些女子们临水照花,佩兰欢歌的踏春活动浪漫有趣而丰富多姿。

上巳节最主要的活动是祓禊,就是在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汉书·元后传》云,平帝时太后,“春幸茧馆,率皇后列国夫人桑,遵霸水而祓除”,可见那时后宫女子已经有了祓禊之举。唐代诗人王维有:“君王来祓禊,灞浐亦朝宗”之句,更说明浐河灞河边是帝王百姓们的亲水之地。

古人认为水生万物,祓禊既是利用水来消除灾祸,又是在与水亲近,感受自然物候的勃勃生气。唐代祓禊具有象征意义,是将兰草、香芷撒入水中,洗手、濯足、涉水,互相撩洒。

古代还有一种为女子独享的“临水浮卵”或者“水上浮枣”习俗,是将煮熟的鸡蛋或者枣子放在河水中,任其漂浮,谁拾到,谁就会“求子得子”。这一活动被文人墨客改进为“曲水流觞”,即投杯于水的上游,听其流下,止于何处则其人取而饮酒,同时赋诗一首。东晋时王羲之、谢安等在上巳节举办的曲水流觞兰亭雅集,便诞生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唐时社会非常包容开放,女子们会吟诗作对的不少,闲适的贵族女子更是热衷于效仿这种高雅游戏。

“争攀柳丝千千手,见插红花万万头”,灞河两岸柳条依依数十里,正适合编制花环和柳圈佩戴。女人们上巳节喜欢“斗花斗草”,斗花就是比谁佩戴的鲜花名贵。三月三桃红李艳、海棠盛开、兰花奇异,不愁没有花戴,民间女子还有戴荠菜花的习惯。唐代君子们为显风度,不时彬彬有礼向女子赠花,也令人无限向往。而斗草就有很多种玩法了,如两人把草茎做十字交缠,各自用力,看谁的先折断,或比赛谁先说出花草的名字,用花草名作对等等。

其次还有登高、泛舟、荡秋千、踢毽子、下围棋、打纸牌等等娱乐项目。“长长系绳紫复碧,袅袅横枝高百尺”,忽上忽下的秋千为唐代女子们最爱。风筝又称纸鸢,引线乘风、以竹为笛、铮铮作响。上巳节放高风筝,然后松手放飞,是女子们除病消灾、寄托念想的方式。

《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载说,长安仕女游春时,专选河岸边鲜花盛开的地方插上竹竿,挂起红裙作幄,在里面恣意饮宴,称为“裙幄宴”。这种裙子长及地面,色如石榴之红,穿着起来格外俏丽动人。唐人万楚诗曰:“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在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就曾出土了一件精美的石榴裙,传说中的“斩男色”终于让人们得以一窥真面目。

人们对走进自然,感受生命力量和自由人性有强烈的追求,再加上国家强盛、百姓安居,才使唐代上巳节有了空前的活跃。后世由于上巳节、寒食、清明节的时间接近,人们逐渐删繁就简,加上宋代以后理学盛行、礼教森严,上巳节也就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只有一些民俗并入了清明节,但至今仍有些少数民族还保留着过上巳节的习俗,而上巳节流传到日本后,演变成了三月三女儿节。

灞水涣涣,灞柳拂面,虽说没有了上巳节,但人类却有着亲水的本能,难以抗拒春天的召唤。三月三前后,灞河两岸女子们的芳踪从来不曾间断,如果能在此时组织一些富有传统色彩的插花、吟诗、歌舞、茶道等高雅活动,重拾唐代女子的优雅浪漫,展现民俗底蕴、发掘传统之美,不亦悦乎?

本组图片均由首席记者李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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