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郭上村家访
□寇清林
我已年逾九旬，遥想上世纪60年代末，当时我在西安市三十八中学任教，刚送走了老三届的学生上山下乡，又迎来了“七三届”的少年儿童。那时我作为班主任，接了这届八班，全班50多人。“七三届”这批娃娃比较特殊，他们在小学几乎没有正式上过课，文化知识基础很差；加之没有经过任何考试，就被全盘招进了中学，导致他们纪律性也很差，时常令老师头疼。当时没有正规课本，教学工作非常棘手，为了让学生家长和学校共同教育孩子，校领导提出：每位班主任每学期至少要到每个学生家中家访4次。由于我们班70%的学生都来自道北的南郭上村，于是我就成了该村各家的常客。
那时的南郭上村破破烂烂，一大半建筑都是旧社会由河南逃难来的人家在一片废墟上搭建起来的，很不规范。村里巷道交错，东堵西阻，不知情的人进了里面，就好像入了迷宫，东南摸不着西北。村南边紧靠陇海铁路，每逢东来西往的列车通过时，脚底下“突突”直响，有地动山摇之感。村子北边是纱厂街南头，东边是一片麦地，西边是太华路南尽头，当时这里是一段瓶颈斜坡，平日里车水马龙、交通拥堵。
对于老师家访，许多学生心怀不满，在他们间流行着一个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到俺家。脚踢拳打一起上，一头钻到床底下”。事实上，绝大多数老师并不是“打上门”地去收拾学生，反倒是和颜悦色、心怀善意地与家长沟通。在老师们耐心的督促下，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双管齐下，班里的纪律逐渐有了好转。日子长了，好多学生家长竟和老师成了无话不说、无事不谈的好朋友。
通过家访，我了解到许多学生并不是天生桀骜不驯，他们都有着难言的苦衷。我的一个学生王珂峰家境贫寒，他父亲是一位建筑工人，常年在宝鸡工作，一家7口全靠父亲工资过活。王珂峰的父亲为人忠厚，他勤勤恳恳地劳作，因过度劳累落下一身病，最后终于不支、驾鹤西去，王珂峰一家顿时失去依靠。为了挣钱养家，王珂峰和大一点的孩子便拿着带钩的绳子，到太华路南端的斜坡下，挂上满载物品的架子车、拖着瘦小的身躯进行“拉坡”。班里还有个叫李自本的学生，因为家贫辍学，每天带着麻袋去垃圾场拾破烂来维持生活。这些学生的境遇让我感同身受，于是我尽己所能给了他们一点资助。这些虽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但他们的家人还是非常感念，经常给孩子们说：“千万别忘了老师的恩情！”
当时中学是五年制，5年间，我看着这帮孩子从流鼻涕的毛孩一直成长为风华正茂的大姑娘、大小伙，我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学工、学农，到工厂、农村接受教育，一起拉练、搞战备训练……5年时光很快过去，这些孩子终于要与我分别了，我怀着不舍的心情将他们送向了广阔天地。在这之后，我又接了一个班，恰巧班里又有不少南郭上村的孩子，这样一来，南郭上村就成了我一生中剪不断的思念。
时至本世纪初，南郭上村的位置旧貌换新颜，太华路也拓宽了，从南头过了立交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楼林立、花草树木丛生的靓丽小区，如今这里已成为道北一颗闪亮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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