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是个书痴

□曹锋

岳母今年83，眼不花、耳不聋，走路轻飘飘一阵风。岳母除了爱做饭，还爱坐在阳光里看书。

岳母说，她父亲年轻时去西安，登记好旅社，放下行李去办事。走时专门留意观察旅社附近的建筑标志，回来时还是因不识字，不认识旅社和街道名称，便在附近转圈圈，就是回不来。最后费老鼻子劲，才身心疲惫地找到住宿地；回家后下定决心，吃糠咽菜也要让孩子们读书。

于是，岳母有幸在1941年秋天，进村办学堂。先生将所学内容，用毛笔工整书写在木板上，反复吟诵，直至学子背得滚瓜烂熟才换上新内容。上二年级，终于有课本。新课本发下来后，岳母爱不释手，双手捧起，慢慢翻页，怎么也闻不够，扑鼻淡淡墨香。岳母将课本包皮，枕头下小心翼翼压平，第二天早上装入书袋去上学。她爱惜课本是出名的：一学期下来，课本崭新如初，没有折角、损伤；而小伙伴书早已破相，大多残缺不齐。

女儿小时候写一半的作业本，成了岳母记事本。密密麻麻记录，儿女、孙子辈电话号码，生日等。岳母喜欢看保健类杂志，学各种养生知识。新闻联播也是每天必修科目。我每次去铜川看望岳母，都要和她探讨《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说到高兴处，岳母就即兴背诵《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岳母背书字正腔圆，节奏平稳语速流畅，腰杆挺得笔直，眼睛放着光芒，和学堂里学子一般认真，博得我和妻子竖起大拇指叫好。我平时也喜欢看书，家里到处是报纸、杂志；书柜里是层层叠叠书籍森林。岳母来家里，就喜欢对着书柜，隔着玻璃门，瞪大眼睛，一排一排、一本一本看，找到称心书就小心取出来，坐在窗前阳光下，弯着腰、埋着头，一字一字看，一页一页读，和做针线活一样认真。

每次看到岳母阳光里安详读书样子，像一朵盛开的郁金香，我都很感动，这才是“活到老、学到老”。正如孔子62岁时说自己：“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近期，全国上下“学习强国”霸屏，岳母不甘落伍，手握老年机最爱读“文化”《中华诗词》部分。托尔斯泰说：“随着年龄增长，我精神生活越来越丰富。”作晚辈的有什么理由，不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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