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道巷的记忆

西安晚报 2019-03-24 04:00 大字

□耿箖

西安钟楼的西北角,与北大街平行,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巷子——粮道巷,因清朝时附近有督粮道署而得名。巷子南接社会路,北到西华门,地处市中心,四通八达,但很少有路人车辆通过。窄窄的巷子有两道弯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偶尔相向开来两辆轿车,还需要错车,所以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幽静的。巷子里有十多个大杂院,住着普通居民,大概五六十户人家,都是长期居住的老街坊,谁家父母干什么工作,谁家孩子结婚生子,都彼此了解。巷子的中段,有一所小学校——粮道巷小学,巷子里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有些人家祖孙三代都毕业于此校。我母亲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这里有我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全部记忆。

母亲是语文老师,班主任,她工作认真负责,赢得了巷子里男女老幼的尊重。我们家就住在学校里,是一间九平方米的房子。母亲晚婚,三十六岁才生我,我是这条巷子里唯一一个独生子女。父亲是地质勘探工作者,常年在野外作业,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视我如掌上明珠,全身心地呵护,出出进进总是伴着我左右,巷子里的老人见到我,都爱怜地叫我“王老师的千金宝贝”。母亲能写会画,经常为巷子里的人家代写书信,给姑娘媳妇们描摹刺绣花样。暑假里,我常常能看到母亲身边围坐着三四个大姐小姨,拿着绣花撑子,跟母亲学刺绣。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不爱吃饭,瘦小得叫人可怜,母亲不会做饭,有时到北大街的桃李春饭店点一个烧三鲜,有时在街口的饭铺端两碗馄饨,就是我娘儿俩的晚饭。母亲有时勉强学做的饭,我都不怎么爱吃,看着别人家的饭眼馋。张家刚出锅的发糕(玉米面蒸糕),黄黄的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玉米香味,张大妈给我切一块,甜甜的,糯糯的,我总觉得比自己家的白面馍好吃。李家的搅团、王家的米儿面,都是极平民的饭食,但我吃得津津有味,我吃过这条巷子的“百家饭”,街坊邻里的粗茶淡饭养育了我。

巷子里差不多每家都有三四个孩子,姐姐抱着弟弟,哥哥带着妹妹,一放学就在巷子里玩耍,跳皮筋、打沙包、踢毽子,不玩到天黑不回家。每天晚饭时分,巷子里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你妈叫你回家吃饭”的喊声。

打灯笼是孩子们过年最开心的事,大概从正月初十开始,天一黑,孩子们就聚集在小学校门口,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提着自家糊的火葫芦灯、五角星灯,叽叽喳喳,从巷子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齐声唱着“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常常几个来回走下来,你的灯笼碰触我的一下,我的灯笼刮擦你一下,两个灯笼就生生地燃烧起来。孩子们急忙灭火,扑腾几下,实在灭不了,也不互相埋怨,充满遗憾地看着灯笼一点点烧成灰烬,随后各回各家。

巷子里来了打爆米花的人,孩子们像过节一样,从自家的粮袋里舀一缸子苞谷豆,排队放在爆米花的架子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爆米花机滚动的转炉,跳跃的火苗。随着“嘭”的一声开炉巨响,白烟瞬间冒起,空气中散发出浓浓的爆米花香,孩子们呼啦啦围上去,争着抢着捡那地上散落的一个个米花。

我总喜欢坐在小学校的门墩上,看巷子里过来过去、忙忙碌碌的人们,有时还能碰见提着篮子,偷偷叫卖的农村妇女,她们卖杨桃(野生猕猴桃)、卖拐枣,或者鸡蛋换粮票,这时,我就飞快地跑回家,把母亲拉出来,母亲看我猴急的样子,从裤兜里掏出两毛钱,买一把拐枣,十几个杨桃,我拿着这些零食,一整天都是快乐的。

巷子南边拐弯处的院子里,住着一户人家,是武术世家,他们每天早晚的武术训练,是这条巷子的一道风景线。七八个腰间扎着板带,穿着背心、灯笼裤的小伙子,或步调一致地踢腿下腰,或跟着老拳师练习套路,老拳师的一招一式,威武潇洒,他成套动作的示范,像是武术表演,行云流水,伴着阵阵喝彩。有时,他们也练棍,两个人对打,短兵相接,煞是好看。夏天的晚上,这些小伙子也指导巷子里的小孩练武,男孩女孩,高的矮的,排成两个大队,踢腿蹲马步,像霍元甲的精武门,颇为壮观。巷子里的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吃了晚饭,提个马扎,拿把扇子,坐在路灯下,一边看孩子们练拳,一边家长里短地唠着。

粮道巷,市中心一条闹中取静的巷子,住着一群普普通通的居民,各家都不富裕,甚至还有点拮据,但简单的生活,朴素的感情,使他们自得其乐。日子就这样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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