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与民间高人有感于《白鹿原》的朱先生
□唐铭
国学是一个空泛而笼统的概念。空泛到行而上学不着边际，似乎什么都包括，统称“中国之学”；笼统到天文地理，人文经济，政治军事。据史料称，国学指以儒家为主体的中华传统文化与艺术，涵盖哲学、文学、礼俗学、考据学、伦理学、中医学、农学、建筑、戏剧、音乐、诗词歌赋、棋琴书画诸多方面。
国学的概念产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当时盛行“西学东渐”的改良之风，与之对应的称“中学”(中国之学)，并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方面学习西方文明，一方面恢复西汉经学。当时的国学大师梁启超、王国维、胡适等也著作等身，卓有建树。
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经历了打倒孔家店、提倡白话文，到“文革”十年动乱，破四旧、横扫牛鬼蛇神，再之后的改革开放经济复苏，现实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环境受到污染，一些人道德沦丧，观念迷茫。人们急于找回传统文化的优良基因，于是提倡仁爱忠孝，开办道德讲堂，设立孔子学院，出版传统典籍，得到不同程度的回应和恢复。尽管鱼龙混杂、忧喜参半，但对振兴国学救赎民心起到了重要作用。
当然，国学流传久远，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的功夫能掌握，就某一方面深入钻研，融会贯通，和光同尘，学以致用，就很不错了。
朱先生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每临大事露头角的神秘人物。他是陈忠实《白鹿原》中塑造的人物，但其原型却是清末民初的关中大儒牛兆濂(1867-1937)，字梦同，号蓝川，为世所公认的理学家和玄学派的代表人物。牛兆濂幼年寒窗苦读，过目成诵。清光绪十年（1884）肄业于关中书院，光绪十二年（1886）补廪膳生员，并被聘为塾师，后人称蓝田先生。其著述甚丰，有《蓝田礼记传》16卷，《追思堂遗稿》14卷，《蓝田新志》《蓝田诗稿》等数十卷。
牛先生赈灾救民、教馆育人、著书传道等诸多壮举，都被陈忠实巧妙地绘植于《白鹿原》中，牛上加个人字，不正是“朱”吗？朱先生虽不是小说中的主线人物，却有着一股精神力量，每当危难时刻，他便以寥寥数语点醒世人，起着惊世骇俗扭转大局的作用。这也是《白鹿原》耐人寻味、吸引读者和观众倾心向往之处吧。
民间有高人，高人自有高见妙招，往往起到山重水复曲径通幽、出人意料舒心释怀的作用。高人有其高见识、高学问、高境界、高谋略，为人点津为人解困，当然也伴一些真真假假的雕虫小技，让人一头雾水不识庐山真面目，使很多人爱不得恨不得、近不得离不得，始终处于不卑不亢、不即不离、游刃有余的状态。高人不随便张场，常常隔岸观火管中窥豹，一旦出招，便切中要害，悬壶济世的方药既经济又实用，事过之后又退隐不见。这样的情境在讲唱话本和章回小说中屡屡出现。如《三国演义》中的诸葛孔明、《水浒传》的军师吴用，皆是这等谋略和传奇人物。
《白鹿原》的朱先生出场时便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带着白嘉轩闯清兵大营，以其镇定如常的气势和智慧超凡的说辞，镇住首领方升，劝退20万清兵，解除了西安古城灭顶之灾。之后他入驻白鹿书院，潜心研修国学，看似闲云野鹤，实则胸怀天下静观时局。他将宏远的抱负倾注在院务中，培育了一大批莘莘学子。其暮年时仍壮心不已，编撰了《滋水县志》。
白嘉轩每有危难之事，都求教于姐夫朱先生。朱先生认定他是白鹿两姓宗祠当族长的料，于是帮他制定乡约，振兴族风、匡扶仁爱，终于树起“仁义白鹿村”的招牌。朱先生在交农闹事、铲除鸦片、抗击兵匪中，都身先士卒屡出良策；在大灾荒、大战乱、大瘟疫的危厄中，与民同难劳苦赈灾，又破除迷信挽救人心。在抗日救国的危亡关头，他毅然走出书斋，发表公告，率一群编县志的老人奔赴前线，虽因前途阻碍未能成行，但在全国已造成影响，其民族大义可圈可点。
当白老太太给孙女白灵缠脚时，朱先生说“脚放大，发铰短，指甲常剪兜要浅”，其见识远高于拘泥于传统的冷先生。当白鹿两家争房夺地暗战不休时，朱先生说“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催命鬼。房要小地要少，养条黄牛慢慢搞”。事实证明，这样的人生智慧，正符合老百姓的生活与现状。当土匪抢夺白鹿原财物又遭兵窃，何县长到白鹿原亲民作秀，朱先生编了童谣“何县长大清官，今天来到白鹿原”，何县长正洋洋得意居功自傲时，被下面一句噎住了：“何县长大清官，赶走了绑匪把钱还。”最后因朱先生的点化和白嘉轩的夹击，白鹿村三年免除赋税。
从白鹿书院走出的几个人物，在三秦大地叱咤风云，在如火如荼的生活中各有归宿。有共产党的省委委员、坚持武装斗争的鹿兆鹏，有反封建礼教走上革命道路的女英雄白灵，有国民党保安团长无脸无皮的白孝文，有先匪后兵倾向革命的悲剧人物黑娃。在他们人生的十字路口和危难关头，都曾得到朱先生的悉心指点。朱先生在给黑娃题字时说:“想不到我的弟子中，真学问的竟是个土匪胚子。”这很有意思，鹿兆鹏的学问用于了寻找光明，白孝文的学问走入歧途，而黑娃的学问却归于“学为好人”。这为我们继承和传扬国学精髓，提供了重要的借鉴和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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