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人无愧 于己无悔
——母亲五周年祭
□王玫
公元二零一七年正月初五，我和爸爸、弟弟、舅舅、萍姨、媛媛舅妈怀着深深的敬意缅怀我的母亲逝世五周年。我们中的每个人，无论用怎样的方式悼念母亲，都无法填平失去她的痛。她善良、无私、正直和奉献的人生为我们树立了做人的典范。
五年间，我和弟弟收获了硕果，我俩深知这是母亲言传身教的结果。在这个特殊的纪念日，我俩通过一字一句的书写来怀念母亲，希望把她在世的点点滴滴，闪着星光的美德封存下来，以便我们的家族能够传承。回顾母亲的一生，虽然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但她的一生足够担得起“无愧无悔"四个字。
母亲的姐姐很年轻就出嫁了，作为家中排行老二的女儿，她早早就担负起照顾弟妹、帮助父母料理家事的重担。考上西安电力学校之后，她把在学校省下的补助给姥爷、姥姥、姨姨、舅舅买吃的用的;参加工作以后，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下工资给姥爷姥姥补贴家用。
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我的舅舅因反对四人帮被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错以反革命罪判处8年有期徒刑，四年后被宣告无罪平反昭雪。舅舅服刑期间，大部分的人都对舅舅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与反革命沾上关系，而我的母亲，坚信自己的弟弟是好人，不离不弃。她心疼舅舅在监狱里挨冻，一针一线给舅舅织了毛衣毛裤送到监狱。尽管当时的政治气氛紧张，但她却不顾这些，带着几个妹妹给当时的西安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写信，为舅舅申诉，请求复查案件。
母亲一生清贫，但她从不攀附权贵，一生都在帮助大家庭里的弱者，主持家庭的正义。90年代中期，舅舅在商界做成一番事业。而这时，母亲反倒总是批评他、监督他，让他帮助大家庭里需要帮助的人。我的萍姨——母亲最小的妹妹，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姨夫工作的酱菜厂后来也倒闭了，母亲对萍姨一家特别操心。尽管当时舅舅的工作很忙，但母亲总是在舅舅的耳边不厌其烦地叮嘱，督促他帮助萍姨和姨夫办理社保。后来，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萍姨和姨夫都有了生活基本保障。我的表弟—萍姨的儿子，上大学期间，母亲硬是从每月微薄的退休金中挤出钱来资助，直到表弟完成学业。
母亲之所以受人尊敬、受人爱戴，是因为她有一颗善良正直的心，扶弱抑强，做事公道。
我的舅妈叫媛媛，温柔、善良，是家里人公认的好媳妇，但由于和舅舅的感情问题，两人离了婚。媛媛舅妈没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离婚前的经济来源主要依靠舅舅。母亲在病重的时候只找两个人长谈过，其中一个是舅舅。那时母亲身体极度虚弱，躺在床上已不能动弹。即使这样，每次趁着舅舅来看她的机会，就与舅舅谈舅妈的问题，让舅舅保证舅妈今后的生活。母亲对于生死并没有那么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她的那些还有困难的亲人。
母亲不但是姥爷的好女儿，舅舅的好姐姐，更是爸爸的好妻子，我和弟弟的好妈妈。
从母亲嫁给父亲的那天起，她就为我们这个家劳累着忙碌着。父亲和母亲都在总后第3511工厂工作，是老国营企业，我和弟弟从小在厂子里长大。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后，我们厂和其他国营企业一样，效益每况愈下。那时候，父母的薪水十分微薄，硬是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劳节俭度日。我记得，我们一家四口的毛衣毛裤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我参加工作前，弟弟大学毕业前都没有在商场里买过毛衣毛裤。我们家有台缝纫机，那是母亲贴补家用的利器，家里的被子、褥子，都是她一针一针缝出来的。我们家用过的洗脸水、洗脚水，母亲都要回收起来冲马桶。母亲出门上街买东西、办事情，从来都不在外面餐馆吃饭，她会一直忍着回到家里做饭吃，因为她觉得在外面吃饭很贵。就是靠着这样一分一分的积攒，母亲供养我中专毕业、弟弟本科毕业。弟弟工作以后，父母用仅有的积蓄和亲朋好友处借来的钱，为弟弟支付了集资房首付款。她对弟弟说：“我和你爸爸用积蓄给你买了房，我们去世以后，现在住的房子就留给你姐姐，不要和姐姐争。"母亲做事就是这样不偏不倚，令人心服和敬重。
母亲得病之后，一方面，想经常见到自己的儿子，想让自己的儿子陪在身边;另一方面，她又处处为他着想，怕耽误他的工作和学业。弟弟当时是高级法院的法官，承担着死刑二审和死刑复核工作，责任大、工作忙、时间少。母亲患病期间，弟弟又正值读博，面临着工作和学习的双重压力。母亲忍着对儿子的思念，支持他、鼓励他完成学业。她总是对我说，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叫弟弟到医院看她。
母亲生病期间，前来探视的亲戚邻里络绎不绝，无不记挂她的好，大家都为她祈福，愿她早日康复。母亲的大妹妹、我的荣姨，已接近60岁，上有公公，下有孙子，还有丈夫需要照顾，但仍每天到医院给我母亲送饭、给她按摩、哄她睡觉。母亲的小妹妹、我的萍姨，只要母亲住院，每天都会做很多好吃的，顶着炎炎夏日，坐着中巴车给她送来。母亲临终前一周，按照她的意愿回到了家，家里80平米的房子住了十五六位亲戚朋友，轮流看护。她全身器官衰竭，心脏负荷加大，总喊好累好累，要坐起来。于是家人轮流坐在她的床上，坐在母亲身后，让她靠在我们怀里。家人不停地给母亲按摩，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就躺在媛媛舅妈的怀里，20多位亲人陪在她的床旁，陪她走完了值得尊敬的一生。
母亲逝世五年了，她曾经用善良浇筑的亲情没有被辜负。五年间，弟弟顺利完成了博士学业并且自主创业。现在，他不仅担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还兼任了省内外二十多家企业、大学、公益机构的法律顾问，十几所大学和司法机关的特聘教授。我也走上处级领导岗位。爸爸身体硬朗，对妈妈的感情始终如一。
母亲六十多年的人生路，就此谢幕。在普普通通的几十年里，她用自己的善良诠释了一个中国传统妇女在家里该如何做女儿，出嫁后该如何做妻子、做媳妇，为人母，以及如何与人相处。
母亲的一生称得上于人无愧，于己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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