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眷怀
四月的眷怀
文/金雷泉
春雨纷纷，让人断魂的去年清明节，电话中突然传来我的老师，时任敦煌文艺出版社社长王忠民先生逝世的消息。我蒙了，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仅仅在一周前我们几人还坐在一起品茶，海阔天空，叙友谊，谈文学，展望未来创作，倾听先生关于出版、发行、创作的伟大抱负。
一年来，我依然回味在我们温暖愉快、活灵活现的一幕幕交往画面中。
初次知道王忠民先生的大名是上个世纪末。当时，《甘肃农民报》开辟“文坛趣事录”专栏，由我父亲金吉泰主笔，每周介绍一位甘肃文化界名人的轶事。一天，我看见专栏上的《王忠民与火蛋鸟》一文，文章取材独特，观察细腻，文笔优美，读后印象很深。父亲说王忠民是甘肃少儿出版社的一位作家，于是记住了他。后来去甘肃少儿出版社办事，才真正见到任副社长的王忠民先生，感觉他文质彬彬，热情谦逊。
2007年秋，我酝酿在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自己的第二本寓言集《闪电寓言》。先生已是敦煌文艺出版社社长，这才与先生有了深入的交往。每次见面谈出书事宜，他总是那样谦逊客气、细致周到，从合同的签订到编辑的确定，以及书稿的进展、装帧设计到封面的敲定，先生都给予了关注和指导。封面设计几易其稿，总是不能满意，为此先生专门请外社的名家来设计。2008年5月的一天，先生来电话开心地说：“书今天就送到社里了，你来看书！”我兴冲冲奔到敦煌文艺出版社，却感觉气氛不对，只见一向笑眯眯的先生严肃地板着脸。一问才知是印刷时封面跑墨了，画面有点模糊。印刷厂的人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先生和我，我含糊地说还可以呀。先生坚定地说：“不行，重印，我们社的每本书都要精益求精。”书第二次印出来后，果然不一样，让人眼前一亮，精美大气，真要感谢先生坚持原则！
2011年，我父亲经过大半年的激情创作，完成了四十五万字的长篇小说《农耕图》，当时只是想作为资料留存，找个小印刷厂随便印几本，自己过过瘾，没有正式出版发行的奢望。《甘肃日报》副刊编辑、儿童文学作家张琳女士看了书稿后，很是肯定，推荐给了王忠民先生。先生看后，对老人的创作大加赞赏，说老作家“活开了”，此书很有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决定在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此书，并由时任副总编辑的靳莉女士当责任编辑。在大家的关心帮助下，《农耕图》终于出版面世。我父亲多次感慨地说：“《农耕图》是我捡来的果子，意外的收获，没有好人的帮助，是不可能面世的。”
之后，先生为了打开敦煌文艺版图书的销路，探索敦煌文艺出版社多种经营发展模式时，我们又有了更多的接触。一次聊天时，先生谈起了名著《白鹿原》，谈起了陈忠实老作家，还谈起了陈老的书法，说两人特熟。我随口给先生说，方便时帮我求幅字，先生不假思索爽快地答应了。后来一次见面时，先生主动说，他去西安建筑科技大学，陈老有病，没好开口。我当然知道当今社会书画是不好求的，特别是大家的书画。再次与先生见面时，他和蔼可亲地拿出一个大信封，说陈老的字要上了。打开一看，“天道酬勤”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让人爱不释手，让人万分感动。先生这种说到做到，认真细致的为人处世哲学，真值得我好好学习。
2015年3月底，先生带着社里几位编辑，我们相聚在黄河北岸一个古色古香的小茶馆里，商谈出书事宜。先生说“陇原当代文学典藏丛书”得到了省上的大力支持，在继续出版小说、诗歌作品的同时，要新增加儿童文学类作品。他详细地询问我父亲的童话和我的寓言创作数量、获奖情况后，说要列在当年的出版计划之中，甘肃的儿童文学创作队伍单薄，特别是寓言创作，作为出版社就应该大力扶持提携。闲聊时，先生关心地询问我父亲的身体和创作情况，我说我父亲近年来又迷上了写戏演戏，不仅写秦腔剧本、小戏小品，还写山歌、“花儿”，并且四处奔波求情下话央人演出，不时受人冷落嘲笑，把自己不多的几个积蓄当作车钱和演出费用，子女们既担心又反对；每听到看戏群众夸奖戏写得好、演得好时，老人脸上就乐开了花，大雪天里身上落满雪成了雪人，冻得瑟瑟发抖却一定要看到最后……这仅仅是为了闲聊、逗乐，兴致所讲。不料先生却认真地说：这就是真正的作品来源于生活，又在生活中检验，服务于社会。并坚定地把我父亲的戏剧集也列入当年的出版计划，让老人赶紧收集准备书稿。一个茶饮，敲定了三本书的出版计划，这种关心支持基层作者和儿童文学创作的胆识与魄力让人感叹不已。
先生作为一位资深出版人，浸润出版界多年，对敦煌文艺出版社有着打造“西部文学的圣地，西部出版的灯塔，西部读者的家园，西部精神的高地”的梦想追求。在繁忙的公务之余，先生笔耕不辍，致力于文学创作，创作了近百万字的散文作品，并专心于幼儿教育和儿童文学的著述，先后出版了《儿童教育哲思哲语》《雀鷇新谭》等书，广受家长和幼教工作者的推崇。“理想在左，理性在右”，这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管士光、作家出版社社长葛笑政对先生获2014年冰心儿童图书奖的《雀鷇新谭》一书所作序的题目，是对先生作为出版人既有理想的高呼，也有理性的重任的理解；也是对先生作品直面现实，又怀揣梦想的深刻体会。
然而天妒英才，病魔夺走了先生年富力强的生命。此后，每次走进敦煌文艺出版社，经过先生原来的办公室时，总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探头凝视，总希望那门虚掩着，从门缝里会看见先生正在伏案疾书；总希望先生能站起来，笑容可掬地向我走来。
时光荏苒，一眨眼先生已离开我们整整一周年了。先生关心出版的《农耕图》获得了甘肃省黄河文学奖长篇小说类大奖，精美的《金吉泰戏剧·曲艺集》已出版，“陇原当代文学典藏丛书”《快乐的小公鸡》《大款回家》也即将出版，而关心我们的恩人却已永远离开了他深爱的这个美好世界。
在这春意融融的人间四月天里，回忆起先生的音容笑貌及所交所往，真让人无限思念，无限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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