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一吟正在根据目击者的叙述绘制嫌犯画像鹿一吟展示自
鹿一吟展示自己绘制的嫌犯画像和常人面部肌肉分布图，他说画像考量一个画师的综合素质
核心提示
调动目击者的记忆，让他们用语言文字描述当事人相貌特征，模拟画像师通过综合理解，走笔如飞勾勒出嫌犯的画像。即使是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大街小巷到处都安装有监控设施，但有时抓拍到的仅是嫌犯背影，或是影像不清无法辨认，甚至在广大农村和偏僻地段还有监控盲区，这就使得模拟画像在破案中发挥的作用永远也不会过时。而手工模拟画像更是对画师综合素质的考量，它有着电脑画像不可取代的优势，也是这一传统侦查手段仍被青睐的魅力。
背画板的“便衣警察”
2007年3月7日一大早，汉中市公安局汉台分局门卫看到，一身便装的刑侦民警鹿一吟，背着画板又悄悄地出门了。长途汽车站的女乘务员对这位“到处写生的美术老师”已经看熟了，好奇地打问情况。鹿一吟只笑不答。关于他的这次出行，只有省公安厅刑侦局和汉台分局的主要领导知晓。
在长途车上，鹿一吟从电话里了解到，3月4日凌晨，一名男子到咸阳市三原县的一家浴足房要求洗脚，之后到前台结账离开。等其他店员收拾场地准备下班时，才发现女服务员郭某进了包间后一直没有出来。接着就传来进去查看情况女店员的一声凄厉大喊：“杀人了！”
由于案发时正是一天经营中的清淡时段，在岗工作人员有的专注看电视、有的困倦打盹、大家的心思全在心急想回家上面，对那个从夜幕中来，又消失在夜幕中的男子，“印象就是一个影子。”
三原县公安局侦办此案的民警焦急地对鹿一吟说：由于现场遗留的线索较少，店里又没有监控设备，侦查陷入僵局。为快速破案，所以才通过省公安厅邀请他这位画像专家，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手工模拟画像。
“其实我的心里比他们还着急，因为3天内是模拟画像的最佳时机。”鹿一吟发现6名曾目击过嫌疑人的服务员都集中在公安局会议室里，她们在询问笔录中对嫌疑人的身高、发型、眼神、服装颜色等描述却大相径庭。
“他们互相议论而被误导。这个笔录就要重新询问。但我首要的任务应该是让他们不要紧张。”鹿一吟在向记者回忆时，抖了抖身上的便装强调，“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是个警察有压力。我要在他们轻松的回忆中，抓取嫌疑人真实的相貌特征，最后确认吧台收银员的描述最靠谱。”为了证实嫌疑人的穿着颜色，他选择近似案发时段，同办案民警、目击者来到现场查看。“直到第二天早晨5点才把嫌疑人的画像确定下来。”
等他8点起床时，发现大街上已经贴满了附有嫌疑人模拟画像的“协查通报”。上午11点钟，三原警方在电话里给返回汉中途中的鹿一吟报告好消息：那个模拟画像还被做成两吋照片，分发到侦查员手中，很快被一位路人认出是自己的初中同学。警方迅速控制了嫌疑人王某，在其身上还搜到了受害者的小灵通手机，这起“抢劫杀人案”被侦破。
落榜生的人生拐点
成为一名刑侦警察，完全出乎鹿一吟的意料之外。他的父亲鹿鸣谙熟音律、书画，在鹿一吟6岁时，就培养“性格有些皮，但很有耐心”的儿子学美术。儿时和少年时代的专业培训，让鹿一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他高考中却因文化课的5分之差，与美术学院失之交臂。随后招工进了市药材公司，成了一名药师兼搬运工，“唯一能发挥专业特长的就是新药到货后，在店门口写广告牌。”
1989年市公安局招警，“我就感觉做不了画家了，不如凭着这副好身板，上街去抓贼。”五项考核全部通过了，鹿一吟从药店调到马路对面的公安汉台分局，成为派出所的一名片警。派出所里隔三差五就会有大妈们吆喝他给小区黑板报画插图，百货商店上新货也让他画裙子、农具和豆瓣酱。
可是鹿一吟更想让自己的美术专长给本职工作帮上忙。一次有位大嫂报案说，自己被一位卖夜明珠的人骗了700元钱。鹿一吟接案后做完笔录，并没有让大嫂等消息，而是拿出画板想把那个骗子的模样画出来，既方便警方联动找人，也让群众看到此人及时报案。
“那天画了多半个下午，改了许多次，一会鼻子像了，嘴又不像了。画纸都快被橡皮擦破了，大嫂最后看了还是说不像，还埋怨我耽误了她的时间。”在以后多次办案过程中，鹿一吟都曾试图通过目击者的口述，把他们记忆中的犯罪嫌疑人模样画出来，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当时经常听到受害人说‘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这样的话，但我画出来的相貌，人家刚说有一点像了，我再改他们又说反而不像了。就是过不了那个坎，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1993年初春“一个太阳很温暖、明亮的一天”，鹿一吟无意看到同事新买的一本杂志上，报道了上海铁路公安处民警张欣，靠着画像破获多起大案的故事。鹿一吟才明白自己一直苦苦摸索的画像抓贼方法，其实是一门叫模拟画像的刑侦手段。
鹿一吟忽然感觉自己应该找到了发展方向，不追星的他成了张欣的“铁杆粉丝”，一有时间就跑报刊亭、图书馆，收集模拟画像相关的资料。他跑遍汉中、安康、商洛、西安等地的图书馆，都找不到相关的专业书籍，专业院校的老师也告诉他，有这项技术，但缺乏专业教师和资料。兄弟单位也回复他，案件侦破多借助传统痕迹侦查手段，当办案民警找不到线索回头想起模拟画像技术时，发现已错过最佳时机，还有就是无人可用，或是画出的人像在办案中作用不大，一直未被重视。
考量综合素质的“十年一剑”
1994年3月，鹿一吟因工作出色被调到汉台分局刑警队，发挥自己专业特长，把模拟画像技术用在案件侦破上。他从资料上了解到，模拟画像不是一门简单的绘画技术，需要有广泛的专业知识和刑侦实践作支撑，他自学了人种学、生理学、解剖学、心理学、侦察学等大量卷本，练习素描的画纸能装几大箱子，仅画板就损坏了好几个。
1995年6月，鹿一吟有幸结识了前来汉中办案的国内模拟画像第一人、公安部特聘刑侦专家张欣。鹿一吟六年来在模拟画像上的坚持和追求让张欣很是感动。张欣在肯定了他的绘画基础和这些年努力之后，告诉他模拟画像第一要务是和叙述者沟通交流，打开他们的记忆，获取无限多的被画像者的特征素材，“因为你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像不像他们说了算。”张欣把自己积累的上千张素材资料，全部交给鹿一吟复印后学习。在以后的几年里，一有搞不懂的地方，鹿一吟都会找机会通过手机、QQ，甚至上门向张欣请教。2004年10月底，张欣破格招录鹿一吟做学生，除了看中鹿一吟对这项刑侦技术的持续热爱，更是觉得鹿一吟好学、沉稳、细致的性格学习模拟画像是再合适不过了。
鹿一吟学成归来后，曾先后受邀到西安、榆林、渭南、咸阳、杨陵、安康、延安及汉中各县模拟画像400余次，用画笔准确地描绘出了许多犯罪分子的面相，锁定了一个又一个犯罪嫌疑人，其中通过模拟画像破获的就有“10·28勉县抢劫杀人案”，4·11秦都区系列拦路抢劫强奸案”，8·3西乡县重大杀人案”，8·21汉台区系列抢劫案”，5·15蒲城县入室抢劫杀人案”，“6·12南郑系列强奸幼女案”，3·7渭南高新区雇凶杀人案”2·25安康汉滨区杀人案”，4·10韩城抢劫杀人案”等100多起杀人、抢劫、强奸、盗窃等有重特大影响的刑事案件。
2006年鹿一吟取得陕西省唯一的手工刑事模拟画像专业资格。2007年初又入选陕西省公安厅刑侦局首届刑事科学技术青年人才库，被特聘为陕西省公安厅刑侦专家，陕西省首个以民警名字命名的工作室“鹿一吟模拟画像工作室”同期成立，全市、全省范围内乃至邻近省市，不少重大疑难案件都邀请他参与办案。
手工模拟画像高手仅几十人
西安美术学院毕业的高鸿伟是鹿一吟给宁强县公安局带出的自己第一个徒弟。跟随老师学习后不到一个月，他就用模拟画像技术协助破了一个案子，师徒俩都非常高兴。高鸿伟算是宁强警方特招的专业人才，他认为手工模拟画像在日常工作中运用的机会并不多，除了这个偏远小县的发案率逐年降低之外，遍布城区的监控摄像也弥补了破案证据的短板。目前高鸿伟更多的工作是监控抓取模糊图像的清晰处理。在他看来，过两年如果单位购置了电脑人像绘制软件，自己工作起来会更轻松。
其实模拟画像的历史渊源流长，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时期。基于人类相互识别的本能，古代执法者在侦破案件时，首先选用了人的体貌特征。利用模拟画像侦破案件被纳入科学体系则是19世纪80年代由巴黎人类学研究会的主席路易斯·阿道尔·伯尔蒂龙开创。如今在英美发达国家，还保留着每个警局一名画像师的岗位。
我国利用模拟画像成功侦破的案件也屡见不鲜，如著名的沈阳“3·8”大案、11·8”爆炸抢劫案、11·5”北京110万元特大诈骗案、昆明百货大楼“11·4”特大爆炸案，太原“6·29”30万元特大武装抢劫银行运钞车案等等。特别是电脑模拟画像的普及，在陕西乃至全国的市级公安局里，几乎都有模拟画像的刑侦技术人员在发挥着重要作用。
公安部特邀刑侦专家张欣告诉记者，模拟画像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回忆画像。就是通过画像确认犯罪嫌疑人的相貌，缩小侦查范围，帮助确立正确的侦查方向。在有些特定的条件下,甚至可以迅速确定并抓获嫌疑人，使案件得以迅速侦破。但在模拟画像过程中，除了充分运用扎实的绘画基本功、丰富的办案经验和合理的想象力之外，画像师还要注重与目击者或者受害人建立轻松的信任关系，调动启发其客观追忆，对其语言所反映的人体形象有深刻的理解和感悟能力，这是一项综合素质的考量。
画师要想成为模拟画像专家，不仅要具有多方面的知识，还需要多年的实践锻炼。因为其掌握起来难度很大，只有为数不多的专业人才能掌握。但是一名高手画像师，他的成稿速度可比电脑快几倍甚至几十倍，因为利用电脑成像，需要画师在素材库里不断检索五官的上百个素材进行拼接，而这些素材是有限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全国手工模拟画像的此类高手总共不到40个。而监控拍摄的照片，因受角度和清晰度的影响，很容易被受访者肯定或否定为一个人，给侦破案件造成误导，这也是模拟画像，特别是手工绘制不断被取代，但不能消失的生命力所在。
文/图本报记者孙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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