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校”匆匆那一年
□韩勋
西安外国语学校位于北关,市第十中学的东隔壁,1963年开办,前前后后招过三个年级,六个班,所以当时市民中知道这个学校的不太多。我戴校徽上街,常有人定定地盯着我看,偶尔有人忍不住就问了:你小小一个娃,咋就上外国语学院了?校徽与西安外院校徽格式一模一样,只是“院”变成了“校”。
13岁那年,六年级快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贺志才老师通知我报考外语学校,于是我就被报名了。我们小学在南郊小寨,我家住西门附近,都离外语学校很远,只知道那里挺荒凉。过了两天才知道,贺老师没安排班上成绩前几名的同学报名,说只有上普通中学才能上大学。言外之意,外语学校算是二流中学。过两天又飞来内部消息,说报考外语学校一要学习好,二要五官端正,也就是颜值要高。听到这儿,我心里舒服了。
暑假期间,邮局寄来外语学校录取通知书。当时暑假也没啥事,便独自去北关认门认路。一次是步行,走北马道巷、莲湖路、红庙坡,途中要经过纸坊村一个消防队。一次坐公交车,北门下车,往北走,经过省气象局路口时往西拐,走到十中东边那条路,往北拐就到了。
9月开学一看,新生里有许多熟面孔,原来这一年招了80名新生,我们小学就占了10名。
一个礼拜后分班,我被分到英语班。英语班40人,数理化课一块儿上,上英语课则分作两个小班,每班20人,各配一名英语老师。我们班的王延龄老师说英语咬字很重,像在说陕西话。那个班的陈莹老师说得优雅,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一朵一朵莲花。多年后我去采访西安市人代会,从花名册上得知陈老师是人大代表,赶紧到她的房间拜访,她记不得我了。
学校教学楼四层,但我入校的时候,学生只有四个班,大部分教室整天闲着。教学设备算时髦了,那年代,有电教室,进口的录音机,普通中学恐怕摊不上。英语课教材是老师们自编的,常常是这节课已经上了,下一节课的讲义还没有打印出来。教材内容紧扣时事形势:抗美援越、阶级斗争、“活学活用”等等。我现在还能说一句,Us imperialism out of Vietnam ,necessity!翻译过来就是美帝国主义从越南滚出去,必须的!
英语课进度飞快。到了初一下学期,就该活学活用了。一到吃中午饭时刻,卖饭窗口里,炊事员身边就站着俄语、英语两个老师。其实只有一个菜,一样主食,比如白菜煮萝卜、馒头,老师偏要问你想吃点什么,你就要把菜名用外语说出来。不会说的,只能站到一边儿,现场补课,直到会说了才能买到饭。要是每顿四个菜,比如用外语说糖醋里脊、黄焖鸡翅、菠菜豆腐、木耳洋葱,现学也得一阵子,早就饿得眼冒金星了。
学校各建筑上都有俄文、英文书写的大幅标语,凡是句子,俄语总比英语长,用的字母多。每天在操场上做早操,每个学生都要大声喊节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英语一二三四念做“万、兔、思锐、佛”,五个音,俄语则念做“得辣子、得娃、得鳞、骑队列”,十个音,整整比英文多了一倍。
年末考试时髦得很,搞了个“聊天式考试”,即两个人自由结合,在老师面前用英语聊天,能聊多长时间就聊多长,以时长作为打分的主要依据,记得我们班说得最长的一对儿说了一堂课。我和薛军搭伴儿,从借书看病说到地主欺负贫农,从雷锋说到刘胡兰熬夜给前线做军鞋,把肚子里所有“蝴蝶”都赶出来了,挣挣巴巴说了27分钟,我俩各得70多分。后来薛军当了市中心医院党委书记,不知道如今张口还能把英语说个20多分钟不。我是不行了,去年去英国旅行,面对英国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一次买足球票,嘴里可怜兮兮只蹦出了三个单词:where-football-ticket?被我随机逮到的一个穿黄马甲的工作人员太有才太负责任了,不但听懂了我的意思,而且带我走一里地买了票,进了场子,最后送我坐到座位上。
考完了试,隐约发现班主任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知道要出怪事了。结果暑假的一天,班主任到我家跟我爸会晤一番,走的时候对我说,学校同意你转学了。我嘴里说好,心里纳闷:我啥时候表达过要转学的意愿?于是我被转学了,学校帮我联系到25中。
客观地说,我的学习成绩不算太差,班上还有四五个同学排在我后头。学校给出的转学理由是我口吃,恐怕以后在场面上翻译要出洋相的。我口吃?小学班主任会替我报名?这理由不大靠谱。转就转吧,告别萝卜白菜也是件好事。不料25中的伙食跟外语学校一个样,那年月,校校差不多。
我去外语学校办转学手续时已经开学,我们班同学正在操场上体育课。大伙儿远远地看我,我远远地看他们,隔空不语。
后来,“文化革命”来了,外语学校三个年级的学生,学英语的,学俄语的,都跟我们一样,也到农村上山下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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