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百年 神仙凉粉到底啥身份
正午时分，赵立军的神仙凉粉已经销售一空
核心提示
段旭昌博士解释说，西农大把二翅六道木即神仙树叶的成分做出来了，这个成果全社会都可以免费试用。如果郭虎升再出资用三年时间把急慢性毒物试验做了，这个成果还是全社会的“福利”，最大的受益者往往并不是像郭虎升这样的出资者，毕竟他作为个人，在人力、财力、技术力量等方面，无法和一个资本集团相竞争。“我们这些搞科研的，往往也是拿到研究成果，发表论文后，放进抽屉。这是最让人感到悲哀的。”
神仙凉粉一次不能吃三碗
夏秋季节初到陕南，你在街头可能遇到菜摊边放一水桶，内置褐色方块，浸入水中，状如豆腐。如果你问：“这是羊血还是猪血？”卖菜的会头也不抬答道：“凉粉；神仙凉粉。”你还问人家怎么个吃法，卖菜的会手指往远处一指，甩一句：自己尝去。
凉粉摊一般位于街头繁华处，一张大伞下，两张并在一起的小桌子，被三条高过脚踝的板凳围着，摊主立在正中央忙活。来吃的男女老少，以中年妇女和二八姑娘最多。
摊主多为中年妇女，留时兴的烫发头，系白围裙，只问一句“辣子多少”，便用纤细白手从水桶中迅速捞起一块，置于案板，当、当、当几刀下去，拇指宽的凉粉条不多不少地收于碗内、分量绝不超过碗沿。芝麻香油、醋水，蒜末、辣椒、香菜既是佐料，也是点缀，隔着桌子递到你眼前，八成人看着、闻着都已禁止不住口舌生津了。
神仙叶凉粉的吃法很特别，你看着它亮晶晶的，但用筷子根本夹不起来，只能用勺子颤巍巍地拨着往嘴里喝。娇嫩的凉粉入口滑溜溜的，酸辣过后，后味微苦，走出二里地，满嘴回味悠长。
但你感觉再好吃，店家也不会卖你第三碗。问起原因，卖凉粉的大嫂只笑不解释，唯有一句：想吃明天再来。旁边有老者答道：吃一碗清凉解渴；吃二碗祛火降燥，吃第三碗吗？然后加重语气强调：再刚强的小伙子也会受不了的，败火很厉害，让你拉肚子。
吃完神仙凉粉付过钱，你就要赶紧走人，不然有人在旁边提醒“不吃凉粉了把板凳腾开”，这是规矩。
这碗凉粉的神秘还在于，它是用一种野生于山上的叫神仙树的树叶做成的。每年五月中下旬神仙树开花时，采收树叶最为适宜的时段也就是20多天，不是现做凉粉，采回就要摊开晾干，然后去杂质，装在袋子里备用。经年存放，既不霉变，也不生虫，淡香依旧。
做凉粉时，要先把神仙叶儿用开水浸泡、再揉搓、用纱布包裹后挤压、出浆到盆内，其液汁经过五六小时就会凝固成凉粉。凝固好的凉粉深黄酱紫，手感嫩滑。主人家用菜刀横竖划成砖块状，往盆儿里倒满冷水浸漂，旨在把苦味漂出来。同时，漂也是保管凉粉的唯一方法。一斤树叶可做三五十斤凉粉，一般存放7到10天，不会变质。
400年小吃的成分谜团
商洛市的《山阳县志》记载：明朝末年就有当地老百姓用神仙树叶做凉粉的传统。相传当地连遭三年大旱，饿殍遍野，十室九空，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灾民，成群结伙地向山外逃荒。途中遇一位神采奕奕的老奶奶，用拐杖挡住他们的去路，和善地说：“你们不必逃荒，山阳鹃岭南北山上有一种树，叶子叫神仙叶，能做凉粉，度日不成问题。”接着她教大伙如何辨认叶子，如何制作凉粉。说罢驾一朵祥云腾空而去。众多灾民方知是神仙点化，便跪地叩头“多谢神仙救命！”
当年神仙凉粉是用于填饱肚子的主食之一，400余年过后的如今，有神仙树生长的陕西、河北、河南、四川等地，老百姓都将其作为夏季一道必不可少的特色菜和消暑小吃，备受青睐。
网友@foxiaoxinge6816回忆道：神仙凉粉里面含有一种成分可以降血压，记得在1991年前后，西安植物园有几个老师来山阳药厂搞过研发，当时取名“降压神茶”，由于那时没过多久药厂效益不好就停产了，这个项目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当年药厂职工郭虎升、赵立军却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神仙树叶的药用成分是哪些？神仙凉粉的有效营养成分又是什么？有没有毒害副作用？这些一直成为谜团，搁在他们心中。
药厂倒闭后，郭虎升远赴新疆做生意，赵立军在自己门口摆起神仙凉粉摊。
2012年郭虎升返回老家定居，发现每到炎热夏季，无论是居家餐桌，还是大街小巷的路边小吃摊，照旧围满了吃神仙凉粉的人们，就连饭馆、酒店的菜单上也将其列为必不可少的一道消暑祛热的小吃。
这时好友赵立军卖神仙凉粉已经办理营业执照进店经营，发展为产供销一条龙服务。食客不但有政府官员，也有款姐淑女，最多的还是周边居民和往来路人。“怀孕婆姨上火了不敢吃药，医生就让她上街吃碗凉粉。吃了这神仙凉粉，火气炎症马上就没有了。这是她们说的，可不是我编造诓人的。”赵立军向郭虎升炫耀到。神仙树的叶子有什么有效成分？郭虎升翻遍资料都没有找到解释和答案。
记者对话郭虎升
“现在都讲食品安全。我们吃的用神仙树叶做成的凉粉会不会产生毒副作用？”这个问题困扰着山阳市民郭虎升，他一直想搞明白其中的缘由。终于在2012年，他找到了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自己掏出5000元钱，委托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对神仙凉粉进行体检。
记者：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为什么要为神仙树叶和其做成的凉粉做成分分析？
郭虎升：毕竟不管它作为食物还是药物，都应用了400多年了，一切结论都来自于民间经验，而不是官方的科学检测。我和其他药厂技术人员在1993年把神仙树叶即二翅六道木经过提纯，最后成为一疙瘩暗黄色的东西，药厂没有成分检测设备，至于从神仙叶里精炼出来了什么东西，无从知晓。让专业、权威机构把检测结果做出来，把结果公布出去，让生产者销售有信心，也让市民食用放心。
记者：这个工作完全可以由政府职能部门来做呀？
郭虎升：他们做了许多努力。比如，陕西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在2012年1月5日，对我提供的神仙凉粉检验后认可为合格；商洛市卫生局2012年2月29日向省卫生厅提出了提交了商政卫字（2012.17号文件）“关于神仙凉粉备案的请示”；省卫生厅在2012年3月19日，根据《新资源食品管理办法》的规定，向卫生部提交了“关于二翅六道木是否可以作为食品原料使用的请示”，希望将其列为新资源食品进行备案。他们这样做是严谨的，按照规定也是必需的。
记者：结果是什么？
郭虎升：卫生部要求做二翅六道木的急慢性毒性试验，这个实验的周期是三年，需要资金二三十万，而且必须是专业机构完成，从人力物力还有时间来说，我个人耗费不起。
记者：你个人做过哪些方面的努力和工作，对神仙树的产业发展有什么设想？
郭虎升：神仙凉粉的传统生产方式在产量、卫生上都有缺陷。我和赵立军已经设计出了制作神仙凉粉的设备，并获得专利，并且用五年时间通过实验得出了机械化制作神仙凉粉的关键性数据，但神仙叶作为中药一直在使用，但国家的药食同源目录里却没有它；又因为没有国家关于二翅六道木可以作为食品原料使用的批示，这就注定它虽然作为中药和食物被老百姓吃了几百年，但无法成为商品饮食进行工业化生产，更不能贴着商标进行销售。我拿到西农大的检测数据后，认为神仙树的产业发展不仅仅是小作坊里出凉粉一个途径，完全可以作为适生区的政府和老百姓的一个产业发展项目。
食品？药品？神仙凉粉到底啥身份
清明节假期，记者赴商洛市山阳县见到在当地做神仙凉粉出名的赵立军，正午时分，他家的凉粉摊已经售罄打烊，但还是不断有顾客上门要求“来一碗”。
赵立军说自家的凉粉销售根本不成问题，都是酒店饭店预订的，还通过快递远销北京和广州。对于发明的生产机器却不愿谈及：“商洛以外的人好像不熟悉也不认可这个小吃，批量生产保鲜都成问题。郭虎升这个事情搞得大，现在想起来真不划算。还是像我这样开个小店比较稳妥。”
记者在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见到了正在实验室忙碌的硕士生导师、副教授段旭昌博士，“因为企业催得紧，有一项技术难题要尽快攻克”，他正在带领学生对秦岭山区出产的橡子深度开发进行加班加点实验。作为神仙凉粉营养成分分析的主要承担者，段旭昌博士看到有人对这个老话题再次重谈，颇为兴奋。湖北十堰市政府在2013年就将神仙叶凉粉等8项农业传统技艺列为第四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段旭昌博士认为这对推进该地区实施农业精品名牌战略赋予了更多的文化内涵，注入了新的活力，有力地促进了农业知名度和美誉度的提升。
“称神仙凉粉为果冻更合适。它的食用史应该有上千年。我查过很多资料，也在神仙树适生区走访过，没有听说有对其过敏和中毒的事例发生。但二翅六道木确实没有被列为国家新资源食品目录里。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尴尬的现实：就是老百姓几百上千年把它当作食品、药品在使用，但按照政策规定，它的食品身份没有被认定。那吃的神仙凉粉到底算什么呢？”
段旭昌博士称：近几年许多科研成果带动的产业发展给农民带来了丰厚的效益，其中政府的推广协调起到了非常有效的作用，但像许多诸如二翅六道木这样的科研成果还是躺在抽屉里，“近几年它的研究方向主要在人工繁殖上，因为开花被作为景观树在推广，这真是太可惜了”。
文/图本报记者孙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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