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的铜川
贾启舟
著名史学家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也就是说，宋朝文化是中国几千年文化的顶峰，这一点，笔者是感同身受的。大的不说，仅从宋籍《太平寰宇记》这部地理专著关于漆水、沮水在陕西铜川的记述，就令人心服口服了。
提到漆水、沮水，十有八九的铜川人会脱口说出“漆水河”和“沮水河”，但是，当我们手捧《诗经》，朗朗读到“漆沮之从，天子之所”的时候，会不会也把这里的“漆沮”与漆水河、沮水河联系起来呢？通读《诗经》，更发现在三百零五首诗歌里，竟然有三首诗都出现了“漆沮”二字，比例之高，独一无二，这会是西安延安间的铜川吗？要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一点儿时间和一番考证了。首先，看看《诗经》里的“漆沮”面目。
其一、《诗经·小雅·吉日》：“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麀鹿麌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意译是：在一个好日子，备好我的宝马，到那野鹿成群的地方去狩猎。漆水沮水两岸，是天子的故乡啊。其二、《诗经·大雅·绵》：“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意译是：绵绵瓜瓞，就是我周族成长的象征。最初，我们生长在沮水漆水两岸。那时候，亶父是我们的首领。他干的活是制陶，住的地方是陶穴，没有把家当做家。其三、《诗经·颂·潜》：“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有鳣有鲔，鲦鲿鰋鲤。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意译是：啊，丰饶的漆水沮水，深水中有那么多的鱼！鳣鱼鲔鱼，鲦鱼鲿鱼，鰋鱼鲤鱼。用它们来祭祀先祖吧，我们会求得平安幸福。《诗经》里的漆沮二字，不但多，而且还神圣。个中缘由：漆水沮水是周朝创立者姬氏家族的故乡。
正是《诗经》的歌咏，使漆水沮水彪柄青史，也由于漆水沮水是周天子的故乡，漆水就成为历来文献典籍说明的重点之一。《诗经》要注释它，历史书要注释它，地理志也要注释它。《传》书的注释是：“漆、沮，岐周二水也。”把漆水沮水当做岐周即今天陕西宝鸡地区的河流。《汉书·地理志》的注释是在漆县，今天的陕西彬县西。《说文》《水经》的注释是，源出杜阳，即今天陕西麟游县西。《水经注》《元和志》的注释是，前者当今水帘河，后者是雍水支流之一。《禹贡锥指》认为前者是古漆水，后者是古沮水。《书》的注释是此漆水在泾水以东，与岐周的漆水有别。《十三州志》认为“漆沮”是一条河，就是洛水下游。直至宋朝，大理学家朱熹在《集传》中说：“漆沮，水名，在西都畿内泾渭之北，所谓洛水。”当《太平寰宇记》一书一出，关于漆水沮水的真相才得到证明。
《太平寰宇记》的注释是：源出今铜川市北部，南流经耀县注入石川河的同官川为漆水，宋以后地志皆从此说。《太平寰宇记》撰于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即公元976年至983年，撰著者叫乐史，几乎和“漆沮”一样陌生的名字，但他却能在一片误导之中找到正确，真令人不可思议，要知道二百卷的《太平寰宇记》是一部历史地理书，里面有数以万计的类似漆水一样的问题，没有渊博的知识、睿智的思维，以及亲历亲为的考察精神，是绝对不可能找到正确答案的。这也许就是陈寅恪大师推崇宋文化的原因所在。
也许有人会问，你怎么能断定《太平寰宇记》的记述就是正确的呢？笔者的回答是：本人也做了一番考证。（一）从《诗经》诗句中去考证。从《诗经》的诗句中看，漆水沮水是两条河流，而不是一条河流。凡一个地区只有漆水，而没有沮水的或只有沮水而没有漆水的，都应排除在外。而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漆水沮水并存的地方，而只有陕西铜川有这两条河流。《诗经》诗句中有野鹿成群，今天，铜川山上依然呦呦鹿鸣。《诗经》诗句中有漆沮水中藏有各种各样的鱼群，铜川一个钓鱼协会会长告诉笔者，他过去就在漆水河里钓到过白鲦，还不少。《诗经》里有“陶复陶穴”诗句，古人的注释是挖土窑洞住，但笔者认为这是不对的。正确的解释应该是，亶父是一个制陶专家，他为制陶而忘我工作。制陶业历来是中国古代圣人的伟业，想周人的首领也深谙此道。最主要的根据是在漆水河畔曾出土了精美的远古陶器，后又有闻名遐迩的耀州窑陶瓷。(二)从考古资料上看。铜川市考古发现的古遗址有176处，其中新石器时期的村落遗址有68处。在这些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陶片和陶器，大量的鹿角及石器、蚌壳等，还有商代的陶器窑场一座。陶器中有口径达37厘米的红陶盆，有高达36.5厘米的人面植物纹彩陶葫芦瓶，代表了仰韶文化时期最高的生产力水平。这些考古新资料与《诗经》内容不谋而合。（三）从现存地名上看。在铜川漆水沮水之间，有两座并列的山，分别叫文王山和武王山。还有一座大原，叫周陵。这现象，在其他地方都是没有的。（四）从地理方位上看。铜川属于鄂尔多斯盆地、黄河中上游，溯北而上，有黄帝陵、红山文化遗址；往南，是西安、咸阳、宝鸡。它位置适中，既是要地，又是桥梁。（五）从历史归属上看。据黄帝学家考证，铜川在黄帝时期，属于虎部落。至今，文化印迹仍十分明显。如名字叫虎或带虎的地名和人特别多。自秦汉至唐又为京畿之地。综合以上诸点，笔者认定《诗经》中的“漆沮”就是铜川境内的漆水河和沮水河，铜川地区是西周王室姬姓家族的故乡。
漆水河发源于铜川市北部凤凰山东麓崾崄梁下，全长64.2公里，流域面积773.5平方公里。南流至耀县境内与沮水河汇合。沮水河发源于耀县西北的长蛇岭、老爷岭一带，全长77公里，流域面积893.4平方公里。东流至耀县城南1.5公里处于漆水汇合。在以上注释中有两家之言认为漆水即洛水，一是《十三州志》，一是朱熹，他们虽然错了，但却是最接近漆水的一条河。洛水（河）也发源于陕西北部，是在陕北的定边县石涝川，南流至铜川东部过境，与漆水河源头最近，但也有52公里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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