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人不甘技艺“曲高和寡” 希望用科技手段拯救漆画 “追寻那些惊艳岁月的老手艺”之十二
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杜钟勋的漆画作品。（记者 杨力 摄）
传统漆画的发展令漆器愈加精美，成就了一个别开生面的艺术天地。传统漆画在西安也属于市级非遗项目，却似一位深藏闺中的佳人，知者甚少。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杜钟勋是该技艺的传承人，从事漆画年来屡获大奖。面对市场，他一心想通过科技介入将复杂的漆画制作“化繁为简”，让它更加接近普通百姓的生活——
■记者 陈黎 实习生 梁译心
回想漆画之路，岁的杜钟勋就像做了一个曲折的梦，梦的尽头是一幅忽明忽暗的漆画。高考恰逢十年浩劫，当时不得已回到户县老家，被养家糊口逼成“多技傍身”。终于在岁被破格录入户县漆木器厂。他嘴上说“传统漆画又苦又累又脏又繁琐”，但从没停过脚步。年耕耘他收获了中国漆艺家、陕西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作品屡获大奖。年近古稀仍有一颗开创变革之心。“漆画制作太过复杂，难学成本又高，应通过分工和科技实现产业化，让漆画贴近时代需求。”
被生活“逼出”的漆画技艺
幼年丧父，看着母亲含辛茹苦，杜钟勋想通过高考改变家里的命运。可年高三却赶上十年浩劫，尖子生的他梦想落空。回到当时的户县李南村，他踏上了另外一条学习之路，在生产队里当过果园技术员、育苗技术员、烤烟技术员，结婚有了3个孩子，经济压力更大。“白天上工，晚上想办法创收。”于是，他在请教和自学中会了漆工艺、农民画、木工活。或许是从小养成吃苦耐劳、坚毅好学的习惯，每个技能都很出彩。
白天忙碌，晚上就偷偷做箱子。那个特殊年代，不敢明目张胆地卖，他就在凌晨四时拉着架子车，走5公里路放到户县寄卖所，然后再匆匆忙忙赶回来上工。“箱子柜子都是小木工活，我们这盖房子是大木工活。”一次农闲时被人拉去帮忙盖房子，他靠着聪颖从打下手一步步学会了盖房子。
被生活逼出一身技艺的他，在年厚积薄发。当时全国工艺美术蓬勃发展，户县漆木器厂应运而生，岁的杜钟勋被破格录取，成了老艺人杨明达的徒弟。因业务突出外派到福州第二脱胎漆器厂学习。在那时是全国漆器技术最好的地方，他发愤图强勤学苦练，最终学会了制漆、漆艺、装饰技术。
此后从技术骨干到技术厂长，从他和师傅一起给人民大会堂陕西厅制作脱胎漆器“仿汉钟”，到漆画《昭陵六骏》获中国工艺美术最高奖“百花奖”金奖。年间他看着工艺美术市场从兴盛到没落，但却一直坚守着漆画。杜钟勋说：“在漆画的创作空间，技法丛生绘画制作中有太多选择。”
一幅漆画精品耗时一年余
一幅漆画制作周期多长？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光做画板就要十几天，一个大主题酝酿、构图至少要3个月。”杜钟勋说如果前两项准备就绪，从绘制算，最简单的一幅漆画耗时3个月，难的长达一年。制作流程很像走迷宫，画面每个局部、细节处理都有技艺选择。
前期画板制作，先将多层木板处理平整，用生漆与瓦灰调和打底。瓦灰是灰色旧瓦粉碎后几次入水沉淀，根据颗粒粗细分为四种规格，它是漆画制作的常用材料。打底后等五六天画板干，先上一层生漆放置干透，再上一遍黑推光漆，再等5天左右全干。画板制作完毕可以绘制了。
以杜钟勋的代表作《昭陵六骏》为例，5个多月时间酝酿和画稿定稿。记者看到这幅成品漆画以金色为主，一个象征皇权的官帽椅似一个高耸的石碑，上面黑色“碑文”介绍昭陵六骏赫赫战功，其左右若隐若现的六匹白色战马，身在漫天黄沙和云彩中，周围有军旗、战马，仿佛仍身在6个战场。
第一步要绘制最“厚”的地方，从官帽椅一周黄咖啡色的边和上面的象形“帽子”入手，用生漆涂厚自然起皱，再贴上金箔然后打磨出皱褶的效果，接下来用到漆粉。漆粉是将调好的色漆刷到玻璃板上干透铲下，过筛子调制成不同大小的颗粒。备好漆粉，第二步根据构图，在不同局部撒黄色、咖啡色、红色漆粉，银粉、金粉、贝壳粉（折射光效果）等七八种颜色的粉，让画面充满历史尘沙带来的沧桑感。
第三步开始画“昭陵六骏”。透明漆、银粉制成细腻的银粉漆，再加入白颜料入笔绘画。笔是狼毫、鼠毫笔，因为漆稠密，所以要遮住大部分，只露一点点笔尖。下笔考验功力，要盖住底色但不能太厚。慢慢绘制中，有的地方需要用手指来弹，可以让画面更平顺。第四步在官帽椅上写字、贴金。第五步画最下沿的牡丹花纹，铺银粉用不同色彩画花边，带来一种贝壳的闪光感。
第六步用红、黄、黑、白四色在顶端轻勾画出云彩。干了之后再把云的部分打磨带出水彩效果。第七步给整体画面上一遍透明漆，用不同的水砂纸打磨两遍，第三遍则用瓦灰、头发团和水再打磨。第八步用食用油和最细颗粒的瓦灰先进行抛光。最后的揩青环节，用一种接近透明的漆，若有若无地擦上去，增加画面亮度和润度，表面一干赶紧抛光，肉眼看不到的颗粒就此填充平整。
每道大工序之间都有3到5天的干燥期，这幅漆画绘制就用了8个月的时间。和普通绘画的视觉效果不同，漆画光影流动、折射反光，有一种独特的美。
市场要求漆画“化繁为简”？
《昭陵六骏》其实用的技巧并不算多。漆画装饰技法有镶嵌、罩明、莳绘、变涂等数十种，金、银、铅、锡、蛋壳、贝壳、石片、木片等都可入画。根据技法漆画还可分成刻漆、堆漆、雕漆、嵌漆、彩绘、磨漆……“太复杂了，漆器到了明清专供皇家贵族，恨不能所有技巧都放在一个上。”杜钟勋告诉记者，漆画脱胎于漆器上的彩绘。
年前工艺美术在全国兴盛起来，漆器漆画主要外销。上世纪年代末到年代初，杜钟勋曾两次办厂并研发新技术，开发漆家具、屏风、漆画出口，取得了不错的成果。随着上世纪年代末工业化生产兴起，成本只高不低的手工业受到冲击，工艺美术行业在全国没落。如今，年近古稀的杜钟勋把心思放在了创作上，每年绘制6到幅漆画，“就是想把更多的图案和构思画下来。”但他也对漆画走不进人们的生活有些不甘。
“我认为漆画、漆器是工艺美术里离人们生活最近的。”杜钟勋说漆画的艺术性和实用性很强，漆器可做成家具用品、各类摆件，而症结在于技艺太复杂。“现在是短平快的社会节奏，慢和难的技艺不会吸引人来学。”他认为漆画应该和科技结合，将复杂技艺分成不同工序，每人负责一道工序，降低难度。“制作流程完全可以用科技代替一些费时费力的工序，用手工来做一些机器无法取代的环节。”他说只有这样，化繁为简也会降低成本，漆画才能突破发展的瓶颈，让更多人近距离了解它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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