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下的老井 □丹影

我的老家户县蒋村镇白龙沟村，是终南山下一个绿树环抱的小山村，村前的大槐树下有个老井，这是村里的公井。井里的水冬暖夏凉，滋养着村里世世代代的村民。大槐树和老井相得益彰，宛如一对恩爱的夫妻，令村民敬畏。大槐树是啥时候栽的无人知晓，只听村人说那是一棵古槐，打我记事时就那么粗，够一个人搂抱。大槐树的树冠荫护了井台上的大片天空，这样井台就成了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村里村外乘凉的、避雨的、打水的、吃饭的，不管啥时候啥季节，人们都爱往井台聚。常常是人还未进村，那吱咛吱咛的辘轳声，就让人感到了井台的温馨。

老井的井台不但是人们闲聊休息的地方，还是村里人开会的场所。凡是村里村外的逸事趣闻最先在那儿传开，所以到了吃饭的时候，大人们一人端个大老碗来井台一边吃饭一边闲谝，就连开会学习等重要的事情也都选定在这里。那时我年龄尚小，常常跟在大人身后来这里凑热闹，在井台上听到了许多寓言故事。记忆中，一次我随父亲来井台玩，听村里的扛山爷说了这么一件事：一次有个货郎客来村里卖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百货，货郎客正在大槐树底下乘凉，突然从树上射下一串水滴，货郎客还以为是天下雨呢，没想到是一个小娃在树上往下撒尿。这位货郎客开始想教训教训小娃，转而一想，他是外地人，就采用了另种办法。他先是夸奖这娃有出息，让娃下来，小娃开始不敢下来，货郎客就取出水果糖说是要奖赏，小娃看到了水果糖就从树上下来，果然货郎客没有揍他，还给了他糖吃，看着小娃高兴的样子，货郎客离开了老井台。没过几天，又是一天中午，邻村一个人在树下乘凉，那个小娃同样采用了上次的恶作剧，这一次不但没领到糖吃，还遭到了一顿暴打，那顿打差点要了他的命，却成了他终生的教训，而那个小娃就是后来的扛山爷，从那次挨打的教训中，扛山爷说他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尽管井台这么热闹，但这热闹只是男人的享受，当时对于妇人，别说是来井台打水，就连路过都要离井台远点走，从不能挨井台的边。传说是女人身子不干净，会使井水干枯，这种荒谬的传说不知延续了多少年，在我上小学的第二年得到了终止。那是一个严寒而漫长的冬季，突然村里分来了几个工作组，说是要来抓革命促生产，从此那个热闹的井台就变得越来越萧索起来。村民们除了来井台打水外，再也没人来井台闲谝了。唯有那个住在离井台不远处的女工作队员，天天都在井台上刷牙洗脸，隔两天还会在井台边上洗衣服，那根拴在大槐树下的铁丝上，经常晾晒着她的衣裤。后来没过多久，工作组撤走后，人们仍来老井打水，但这时的井台已没了从前的热闹景象。

改革开放后，村里开始通了自来水，这口老槐树下的老井就废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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