埌南十月天 梧州风物

陈 科

埌南的十月，田野早已收割完庄稼，没有耕作任务的阿姨在村门路口谈天，身边还伴着孩子。嘴里说笑着，猜不出是哪桩喜事，但从她们兴致的样子和孩子们欢呼雀跃的打闹声中可以看出，好事应该就发生在她们家里。

这只是乡村一角，埌南的街区在这个季节也异常热闹，来自同心、新地两地乡镇的村民就近赶集，或买卖芋头、桂皮、土鸡、板鸭，或拜亲访友，小餐馆斟上几杯，享受冬日的闲暇时光，再趁着斜阳余晖坐一辆三轮车回去，手上还拎着一斤猪肉，一家几口共享晚餐、其乐融融的氛围羡煞旁人。不同的是，埌南街边住的居民则还要忙碌夜生活的丰富与繁密，肥嫂夜宵摊的肥嫂，阿甘大排档的阿甘，四旺农家乐的四旺，都是这个小镇出了名的创业户。尽管起早贪黑的日子让他们脸上印下了许多皱纹，但劳作带来的收入和生活的逐步富足也让他们感到劳有所获的满足。

其中，老霍酒馆的老霍是新庆镇人，因十八岁开始在埌南挖矿，当上钛矿工人，随后娶了这里的媳妇，入了赘，倒成了半个埌南人。但他卖的酒却并非埌南出产的土米酒，而是产自新庆的“土茅台”，也因为这水酒产销地点分开，所以他在故乡与他乡——父亲与老丈人之间得到了合适的位置，随着交通便利，他的上门女婿身份也逐渐模糊，甚至因为水酒销量旺季，他得经常回新庆。而他作为埌南镇的“老居民”，自然也熟悉这里的生活习惯，所以离开与回来，也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了。

农历十月的埌南，镇上酒水的销量似乎日益增多。随意问了几个老汉，他们大致都倾向“整点好酒泡果酒，收着过年喝”的说法，而埌南盛产佛手瓜，村民常用米酒浸泡佛手瓜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留在过年时候喝，或许考虑到从现在浸泡开始到春节，无论是时间跨度还是家属回乡喝，都很合适。这种现象也慢慢地成为一种风气，加上平时人们在操办喜事或者接待客人时候都爱以果酒招待，自然对水酒和人情的关系就更加重视。

这种水酒情在杨村表现得最为明显，也最容易呈现埌南人在生活与交际中的习惯。据说杨村常住村民接近一万人，占埌南镇总人口将近五分之一。村里的村民对生活的享受和与人交际上都趋向相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邻居之间互相寒暄，年轻人还会骑车到镇上聚会，尤其有客人来家做客的时候都必备果酒，谈聊到夜半三更却是常事。就算有时候菜式寡淡了些，但有了果酒，那就足够细细品味、谈天说地和交深情谊了。

当然也有习惯忙碌生活的人们，他们不擅长饮酒，几乎每天奔波在家和田地之间。春季种花生木薯，夏季种收水稻，秋天上山给果树增肥，十月则忙着挖番薯……总有忙不完的事儿。但人情来往、村俗习惯他们照样遵循，甚至呈现的热情还要比平时高许多。不过，就算因为好客喝多了点，但该要忙活的事一点也不会落下，至多晚一些回家，大男人回去还会被家里的婆娘骂一顿，或者醉了就喝半夜浓茶，等清醒了再去喂牛，第二天照常起个大早忙活家务。这份淳朴在杨村的村民中普遍存在，不止在十月，年年岁岁皆如此。

记得上一次做客杨村，刚好碰上冬至，家兄说到村医家做客。这种在异乡“打牙祭”的体验还是第一次，也因为在特殊的节日在异乡度过，更增添了一份难忘的情怀。当时村医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还从床底下拿出浸好的佛手瓜酒，傍晚时分，整个村子万家灯火，光影里举杯往来，谈生活琐事，感慨岁月流逝，以及许多旧闻、新闻，天南地北，不一而足，不必担心茶余饭后的落寞，也无需计较早迟回去的问题，倒可以暂时淡却身在异乡对故乡的怀念，以及平日在工作和生活中的不如意事，尽情畅叙。

已近深冬，想再去一趟埌南，即便已经寒风凛冽，但心中还是对这个小镇、这片土地和那个村庄心怀眷念。小镇街上的夜宵摊、卖苦丁茶叶的阿婆、有许多幽默故事的猪肉佬、杨村卖豆腐的四婶、村尾的“码王”，以及田野上成片种植的佛手，家家户户浸泡收藏的果酒，想起就觉着无比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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