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风物 会唱歌的白石河

周羽兵

一

山脚下有一泓清水，将小山村环抱在怀里，水有深有浅，曾经清澈见底，人们美其名曰：白石河。河堤边长着茂盛的野菊、茅草和筋竹。野菊盛开的时候，远远望去，这条白练两边涂了一层灿烂的金色和炫目的翠绿。阵阵清风荡过，更是增添了她的妩媚和灵动。

村里的稚童喜欢在河里玩水，欢腾的笑声淹没住潺潺流水声。小河被顽童当作无形的大浴盆，疯狂的戏乐，他们急切地渴望尽早洗却身上未干的乳臭，盼望着快快长大。

她是西江的一条支流。小山村依山而建择水而居。

村里的小学校设在供奉文曲星的庙里，现在早改建成数幢钢筋混凝土结构楼房了。学堂离小河不远，当年读书不准下河洗澡，这是学校明文规定的，老师管教得也是十分严格。但是一到炎热的暑天，水的清凉，实在是无法挡住的消暑快感。

向往游泳是每个男生的天性。校园与小河近在咫尺，孩子们想尽一切办法与河水亲近。在课堂上点名找不到这群亲水的野孩子时，老师急匆匆往河沿赶，远远看到老师的身影，顽童们立即作鸟兽散。

二

三十多年前那声春雷响过，农村实行包产到户。清明谷雨时节，我和兄弟姐妹跟爸妈从秧田里抬着沾满泥巴的薄膜和秧盆投入白石河洗涤，洗涤的薄膜在水中飘浮，时卷时舒，就像蓝天上飘落下来的一片洁白的云朵。正擦洗着秧盆上的泥巴，一不留神，有两只秧盆顺水而下，待我们发现时已经飘流到数十米远的下游了，得急追，脚下是串串欢动的水波和浪花。于是，身后撒下阵阵善意的嬉笑声。

盛夏抢收抢插“双抢”时节，整天在田埂地头忙活的大伙跃入白石河，古铜色的肌体在流淌的河水温柔的抚摸中，饥饿和劳累消减了，那种惬意是外人无法体会和感受到的。多少年后，日落时分，在宽宽的河堤上那幅暮阳归耕图仍在脑际浮现。

母亲河承载着乡下人太多的付出与收获。

又是一个丰收年。劳累了一季的村民请来了邻村的业余曲艺团到宽阔的河滩上连演数天来犒劳犒劳自己，把酒话桑麻。

这曲艺团其实就是一家子，曲目《薜刚反唐》《三侠五义》《秦香莲寻夫》里的生、旦、丑、净、末都由这一家人轮流来扮演。牛娘戏、牛歌戏、采茶戏是地方剧种，唱腔虽单一，却令那个年代缺少娱乐节目的乡下人依然是那么津津乐道。

这家子的女儿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唱腔婉转，村里那些未婚的大小伙子有事无事总爱往戏台后面凑，找个话题搭讪。可惜覃家女儿早已识破他们的意图，总是面若冰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从不与陌生男子搭话。小伙子们猴急得上蹿下跳，旁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就很得意地笑。

不久，坐落在白石河畔的乡镇中学也开了一个文体班，表演《青春圆舞》《我们是祖国的未来》《葵花朵朵向太阳》等歌舞，辅导员是多才多艺的李彤老师。脚下是白石河软绵绵的河沙，李老师总爱拉着手风琴迎着朝阳，让同学们排练，好参加镇里中小学生文艺会演。同学们站在河边，迎着朝阳微微挺胸，开始放歌练嗓。

歌声中，细腻的沙滩上，这群祖国的未来身后脚印串串，淙淙的流水伴着他们，如闺蜜的呢喃，轻声细语，悦着耳，醉着心。

三

白石河，我的母亲河。

参加工作后偶尔回老家探亲，与梦萦魂绕的母亲河相遇相伴了。

太阳已经落下去。蓝蓝的天上飘着的浮云像一块一块红绸子，映在白石河上，像开了一大朵一大朵鸡冠花。岸边的稻穗被风吹起来，稻浪滚滚。徜徉在长长的河堤上，仰卧在柔软的河水间，童年的碧水闲暇荡涤着心魂。潺潺流水如歌，我的思绪会随着夜归的倦鸟归巢，又跟着一轮皓月，漫步在深邃的苍穹。

驻足在绿草茵茵的白石河边，恍然间，发现自己已是那母亲河里的那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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