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如昼 麦坤

时近元宵佳节，我刚好读到一本书，是汤显祖的《紫钗记》。才读至第五出，就是《许放观灯》，本出开篇第一段，是京兆府尹的“点绛唇”：圣主传宣，风调雨顺都如愿。庆赏丰年，世界花灯现。可见，元宵赏灯，不仅应节，更有庆丰年、享太平的意义。如此元宵灯节，自然是说不尽的繁华热闹，京兆尹唱道“金销通宵启玉京，迟迟春箭入歌声。宝坊月蛟龙灯澹，紫馆风微鹤焰平……正是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足可想见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更添霍小玉与母亲赏灯之时，唱词内多有对元宵之夜灯月同辉的描述，妙处更是不可言说：元宵好，珠帘卷尽千门晓。千门晓，禁漏花迟，玉街春早。红妆索向千莲照，笙歌欲隐千金笑，千金笑，月晕围高，星球坠小……赏元宵似今年去年。天街上长春阆苑，星桥畔长明仙院。畅道是红云拥，翠华偏。欢声好，太平重见……赏元宵不寒天暖天。十二楼阑干春浅，三千界芙蓉妆艳。都则是瑞烟浮，香风软。人语隐，玉箫声远……赏元宵畅灯圆月圆。整十里珠帘尽卷，达万户星球乱点……如此佳节胜景，真的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都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浓墨重彩的一页。

这些年，只要有时间，或是机缘巧合，我都喜欢在元宵当日或元宵前后观灯展。印象深刻的有十数年前南宁人民公园观灯，以及前年梧州苍海湖观灯。人民公园灯展，妙的是与花展相契相合，花添灯艳，灯映花红，端的是锦上添花，灯光花影共徘徊。甫入园即有一处高高耸立的“孔雀开屏”灯，用花卉搭成孔雀的模样，“孔雀”下有密集灯光往上映照，七彩鲜明的“花孔雀”赫然在目，“开屏”的“雀尾”处，十数个呈扇形分布的圆形“雀羽”用绿莹莹的透亮灯光代替，流光溢彩，益发显出“孔雀灯”的富丽和辉煌。其余“八仙过海”、“八仙贺寿”等一应旋转灯饰，放置于大型花圃当中，让观者闻着花香流连于色彩光影变幻之中，一时恍如仙境。梧州苍海湖灯展，则可用一“大”字形容，展出的规模大，灯的造型也大。且看：整座桥上用星星灯打造出一条人工“天河”，沿桥栏分布的灯串“音符”就像是“河流”上跳跃的“春之歌”；两只晶莹剔透的“天鹅”静静地徜徉在河面上，仿佛沉醉在这多彩明亮的世界；高高在上的“齐天大圣”，舞动“金箍棒”，紫金冠熠熠闪光，威风凛凛地与“瑞猴献桃”“水中捞月”的一众机灵“小猴”相映成趣；“竹林”里的“熊猫”憨态可掬，“海水”中的“水母”灵动多姿，“喜羊羊”和“小黄人”唱着欢快的歌，与孩子们的笑声融在一起，成就了元宵节欢乐团圆的主题……

元宵节的花灯，除道出世间繁华，彰显和谐丰盛之外，另有一动人处，那就是——浪漫。脍炙人口的欧阳修《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诗一词，道尽世人对元宵节男女爱情的美好想象。《紫钗记》中“生旦相遇、紫钗为媒”一节，亦在元宵观灯夜：则道是淡黄昏，素影斜，原来是燕参差簪挂在梅梢月，眼看见那人儿这搭游还歇，把纱灯半倚笼还揭，红妆掩映前还怯，手捻玉梅低说，偏咱相逢，是这上元时节。看完这一节唱词，明白了张爱玲的《爱》中那一句“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年年上元，佳节灯海，光照如白昼，是人间最美好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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