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地坛 □孙远刚

巢湖晨刊 2020-09-13 17:25 大字

两块钱的门票,我却要用两三个小时来逛,地坛真的很大。

我碎碎念念地要来地坛,主要是因为一个人,史铁生。1991年《上海文学》第一期发表《我与地坛》时,同学兼文友的胡兄向我推荐了它,这以前,我读过他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一万三千多字的《我与地坛》是当时我读过的最长篇幅的散文,我连读了几遍,作了大段大段的摘录:关于景物,关于疾患,关于生死。

坐地铁6号线在车公庄转2号环线,在雍和宫站下,从A口上到地面来。对面是红墙黄瓦的雍和宫,我扭过头,奔地坛南门而来。先在“地坛公园”的门牌下留个影,这四个字是一定要照下来的。史铁生也有这张照片,黑白的,坐在轮椅上,一个乐呵呵的青年,身后是一座简易的大门,和高出墙头的树影。

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园子,一丈多高的灰墙,墙头覆盖着绿色的琉璃瓦,折叠下三角形的墙影。顺着墙根,能环园一周。院中大体分南北两块,南边是祭祀区,上万棵柏木簇拥着方泽坛。柏分侧柏和桧柏,也分明柏和清柏。单棵看,竖纹拧曲,高大苍梧;集体看,蓊蓊郁郁,遮天蔽日,我不由地想到老杜诗中的三个字:“柏森森。”方泽坛是明清两代的祭坛,高低两层,斩方四正,相对于天坛圜丘的圆,它是方得不能再方了。这是中国人朴素的自然和人生理念:天圆地方,外圆内方。

站在坛上,放眼天高地迥,顿觉八面风来。

北半园现在是“中医药养生主题园”,不见令人肃穆的柏,代之以槐杨梨柿。这里老人孩子很多,都是附近的住户,来园子里遛弯儿或是遛孙子。

我在园子里东张西望。《地坛》一文中说,“这是一座荒园”,“剥蚀的古殿檐头”,“散落的玉砌栏杆”……《地坛》一文中还说,“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我的车轮印”。如今,地坛不“荒”,我来这里,却见不到文中的细节了。这些老树都是见过的,那个每天摇着轮椅进园的孩子,见过他最初的沮丧和后来的释然;也劝慰过他:生死天定,多思无益,还是想想怎么活着。在这四百年的地坛里,多少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不都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人和人稍稍不同的,是过程。死,既然一定不会错过,为什么不抻直了活一回?

我一直想找点什么。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满地浮起的月光”;譬如母亲焦急的寻找和默默离开的背影;譬如散步的夫妻,弱智的女孩,长跑健将,唱歌青年;譬如那个一遍一遍告诉他“孩子,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的园神……

我没有找到什么。二三个钟头下来,我没找到史铁生的一点痕迹。

2010年12月31日,六十岁的史铁生走了。从二十一岁起,坐了近四十年的轮椅,也和命运搏斗了四十年,搏斗的成绩是《我与地坛》《病隙碎笔》《务虚笔记》这些砖头一样厚重的作品。当然,最大的成绩还不是这些,是通透地多活了近四十年。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磨难而达观的史铁生会告诉你,这些还不够,还应加上一条:与命斗其乐无穷。务实的人会说,人不跟命斗,人和命斗,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拔河,会输得很惨,但史铁生会说:大不了同归于尽。

2011年,《天涯》发起募捐,要在地坛给史铁生立一座铜像。十年过去,我在地坛里没有见到铜像,甚至只言片语,仿佛他从未来过。塑造民族灵魂是一项大工程,孔孟老庄是热来热去的两锅老汤,不能包医百病、打满全场,近现代犹豫迷茫而落下的课程,当代中国应该补上。

艺术往往伴随着痛苦,思想总是逆势生长。

韩少功曾说,即使没有一部作品,有了《我与地坛》,一九九一年也是个文学丰年。

在返程的地铁上,我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儿,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史铁生套着毛线衣的那张照片,温和微笑的脸,宽松,睿智,诙谐,淡然,很“北京”。这和来时不一样,来时的地铁上,我从百度中检索出《我与地坛》,匆匆地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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