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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振中:笔法的演变(一)

鑫报 2016-10-28 00:00 大字

笔法在长期的发展中演化为今天的形态。不过历来对笔法的研究大多不谈历史,而且往往以个人有限的书写经验为转移,因此我们始终缺乏对笔法的真正了解。尽管笔法神授的传说早已无人相信,它依然漂浮在不曾消散的神秘主义氛围中。

一、对笔法的重新认识

翻检历代对笔法的论述,使人感到头绪纷杂,缺乏系统。有时过于简略,歧义迭出;有时比况奇巧,言不及义。不过,在这些著述中,也散落着前人不少精闢的见解,为我们研究书法流变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历代所有关于笔法的论述,大体上可以归纳为以下内容:

(1)对笔的控制方法——执与运(腕运、描运等等);

(2)笔锋的运动形式(包括空间形式与时间形式);

(3)笔法的形态表现——点画书写法;

(4)各种审美理想对笔法的要求;

(5)各种笔法所产生的线条的审美价值。

(1)、(2)是操作层面上的要求,(4)、(5)则离构成层面有一段距离;只有(2)是统领整个笔法的关键,它在一个较深的层次上反映了笔法的构成本质。

在这里,我们主要讨论书法史上笔锋运动形式的演变。

什么叫笔锋运动形式?为什麽要把它分为空间形式和时间形式两部份?笔锋运动形式指笔毫锥体在书写时所进行的各种运动,如旋转、平动、上下移动(提按)等等。一切运动都是在空间和时间范畴内进行的,因此上述运动在时间范畴内的变化(疾、迟、留驻等)亦属于笔锋运动形式研究的对象。

关于笔法的论述有相当一部分谈到速度问题,但是速度更多地取决于一定时代、一定作者的审美理想。我们准备在其它地方对此进行详细的讨论,这里只是偶尔涉及有关时间概念的速度问题。因此,我们有必要把笔锋运动形式分为空间形式与时间形式两个部分。这样,我们的讨论便限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一笔锋运动的空间形式。看来它在笔法理论所包括的全部内容中只占很少一部分,然而却是理解全部笔法的关键。

探讨笔锋运动的空间形式:可以从下列有关论述中找到线索:

孙过庭《书谱》:“……使,谓纵横牵掣之类是也;转,谓钩环盘纡之类也……”

张怀《论用笔十法》:“《翰林密论》云:几攻书之门,有十二种隐笔法:是迟笔、疾笔、逆笔、顺笔、涩笔、倒笔、转笔、涡笔、提笔、啄笔、菴笔、起笔。”。

朱履贞《书法捷要》:“元李雪庵运笔之法,曰:落、起、走、住、迭、围、回、藏。”。

康有为《广艺舟双楫》:“书法之妙,全在运笔,该举其耍,尽于方圆。”“行笔之法,十迟五急、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此已曲尽其妙。”

删繁去复,笔锋运动的空间形式包括如下内容:方圆、中侧、转折、提按及平动。上述内容还可加以归并。

方笔实际上为两次折笔的组合;圆笔不过是在点画端部施行环转而已。中锋是毫端处于点画中央的一种运行方式,与点画走向同向落笔时,毫端自然处于点画中部,此即为中锋;如落笔方向与点画走向不相重合(成一角度),则落笔后稍力四转动,亦可使毫端移至点画中部,转为中峰运行;如落笔方向与点画走向不相重合而直接运行,毫端便始终处于点画的一侧,即为侧锋。藏锋即圆笔画出锋分中、侧二种,运动形式与中锋、侧锋同。根据以上分析可见方笔、圆笔、中锋、侧锋、藏锋、出锋等等,都不过是转笔与折笔不同方式的组合。

折笔还不是独立的运动。折笔使运动轨迹出现折点,使触纸的笔毫锥面由一侧换至另一侧。如笔毫侧面变换时不伴有提按,这种折笔仍为平动;如伴有提按,则为平动与提按的复合运动。

通常所说的转笔,实际上分为两种:一种是笔锋随着笔画的屈曲而进行的平动(曲线平动),如书写铁线篆时笔锋的运行;一种是笔毫锥面在纸面上的旋转运动,这种转笔可称作绞转。前一种转笔运行时箄耄箸纸的侧面固定不变,后一种转笔运行时笔毫着纸的侧面不停地变换,这是两者本质的区别。后文所提到的绞转、使转,都是特指后一种转笔。

综上所述,所有笔法都能分解为这样三种基本的运动:绞转、提按、平动。换句话说,任何复杂的笔法,都可以由这三种基本的运动组合而成。

平动是运用各种书写工具、书写任何文字都离不开的基本运动方式;而绞转、提按却是给书法线条带来无穷变化的两种独立的运动,它们对于笔法发发展史具有特殊的意义。如果从笔锋运动形式的角度出发,对笔法下一定义,必须同时注意到这两种运动方式。

沉尹默先生《书法论》云:落就是将笔锋按到纸上去,起就是将笔锋提开来,这正是腕的唯一工作。”

把提按当作唯一的运笔方式,作为某一流派的主张,末尝不可,但是把它作为历代笔法的归纳和总结,恐怕书法史上许多现象都无法得到解释。在后面的论述里,我们将对这一命题进行具体的论析。

以上是我们对于笔法的基本观点。在既有的理论中,我们找不到足够的基础,为了通向所关切的问题,不得不修建了这段引桥。

二、楷书形成前笔法的变迁

仰诏文化与龙山文化时期陶器上书写、刻划的符号,无疑是汉字的滥觞,但它们只是一些朴素的、粗糙的线的组合,还谈不到笔法。

商代甲骨与陶片上保留有书写的字迹,点画肯定,点画轮廓的变化很有规律。它们可能不是用垂直提按的方法,而是用摆动的方法写出来的:手持毛笔,以笔杆的某一点为轴心,手腕一摆动,便可划出这种线条。用提按法要达到这种力度和变化的均匀性,十分困难;对先民们来说,几乎没有可能。

也许这无法从考古学上找到证据,但是我们作了一次有意味的实验。我们教两组五岁的小孩分别用摆动法和提按法划出上述线条。前者练习一小时,线条基本符合要求;后者练习三天,每天一小时,仍然远远达不到前者的水准。实验的结果当然不足以作为我们的全部论据,但它至少揭示了笔法自然选择的某些规 律。

这种“摆动”,当然包含笔亳的上下运动,但它同后来所运用的“提按”却有根本的区别。它包含有转动的因素。它同后来使转笔法的形成具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侯马盟书:从战国中期的侯马盟书(公元前386年)中可以看出这种笔法的发展:线条更为丰满、挺拔,粗细变化更为明显一这是摆动的笔法被夸张的结果。

我们还可以为这一笔法的强化和普遍运用提出一点有意义的证据:盟书中几乎所有笔画都带有程度不等的弧度。

这是由于腕关节和笔杆轴点有一定距离,而且高度又不一致,摆动时容易出现的现象。甲骨文中弯折的笔画都分为两笔,但这里却连起来书写;同时,这些弧形线条往往包含几度由粗至细、由细至粗的变化,不能设想这是书写时费力地反覆提按所得来,它只能是沿弧形轨迹摆动的结果。这便是绞转的雏形。

散氏盘:青铜器上的铭文,因为经过铸造,笔意丧失较多,但是不少点画仍然与简书、告书十分相似。部分平直、方整的字迹,在墨迹中难以找到印证,只能认为这是在庄重、严肃的场合运用的一种特殊笔法(以平动为主)。后代铭刻书体与通行书体的分离,正导源于此。青铜器铭文中这一类字体,直接导致了秦代篆书的书写风格。

泰山石刻、峄山石刻:泰山刻石、峰山刻石等长期被当作秦代的代表书体,但是它们无法令人满意地解释战国书体到汉代隶书笔法的变化。秦简的出土打开了我们的眼界。它与战国简书相比,结构简化了,可以明显地看出向汉代隶书演化的痕迹,但是大部分点画都保持了盟书与战国简书的笔法。

可以作这样的推测,秦代统一文字,统一的仅仅是字体结构,泰山刻石、锋山刻石等可能有作为标准字体的意义,但不是当时的代表性书体。“书同文”,可能与我们今天删除异体、公布简化字的意义大致相同,对于笔法的演变,并无重要意义。秦篆在汉代迅速中落,“等线体”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几无嗣响,便为明证。

用笔习惯是可能改变的,这种改变同字体的改变确实存在某种联繫,但不是指这种人为规定的字体的改变,而是指那种由社会境遇的改变引起的,隐藏在形式内部的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变化。

这种变化逼近了。

秦律简预示着汉代隶书的诞生。

竹简:马王堆一号汉墓竹简大部分线条的笔法与侯马盟书极为相似,只有少数笔画被夸张。这些夸张的笔画固定、发展后,成为隶书的主要特徵。

太初三年简(前102年),撇捺已经具有明显的挑脚,横画亦出现显著的波折。这些笔画形态富有变化,说明运笔已渐趋复杂。

从这些竹木简中,可以看出隶书趋于成熟的过程,也可以看出运笔轨迹从简单弧形变为波浪形的过程。

为什么点画形状会出现这种变化呢?诚然其中包含有审美的因素,但绝不是主要的原因(参见第六节)。波状笔画的出现,是“摆动”笔法发展的必然结果。毛笔沿弧形轨迹摆动,即带有旋转成分;当手腕朝某一方向旋转后,总有回复原位置的趋势,如果接着朝另一个方向回转,正符合手腕的生理构造,同时也只有这样,才便于接续下一点画的书写;于是,运笔轨迹便由简单弧线逐渐变为两段方向相反而互相吻接的圆弧。转笔的发展促成了隶书典型笔画的出现。

波状点画是隶书最重要的特徵。

从《居延汉简甲编》所收二千五百馀枚木简来看,点画轨迹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波状曲线(~),第二类为简单孤线,第三类为平直线。

第三类点画数量很少;仔细观察它们的运笔轨迹,大部分点画中仍然隐约见出微妙的波状变化。如图中“甲”、“渠”、“候”、“官”、“亭”等字的横画,看似平直,实际上都隐含波折。

第二类点画又包括两种情况:其一,为波状点画的省略,各字的捺脚,圆浑的起端笔触中,已经压缩进了波状点画的第一段弧线;其二,保留了盟书弧形摆动的笔法。在向章草和今草演化的过程中,这一部分简书促使转笔发展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平复帖》是章草的代表作,它与居延简保持亲密的血缘联繫;只是《平复帖》中大大增强了点画的连续性,如口形,汉简中用三笔,《平复帖》用两笔。帖中还有不少字,把许多点画连为一笔,显示了用笔技巧的长足进步。点画连续,意味着笔锋运动轨迹的弯折增加。绞转能很好地适应这种频繁的弯折;反之,频繁的弯折又促使绞转获得了充分的发展。

《初月帖》、《十七帖》:东晋,在王羲之《初月帖》、《十七帖》等作品中,章草发展为今草,同时绞转笔法取得了空前的成就。

如《初月帖》,假使我们不把作品中的点画当作线而是书作各种形状的块而来观察,便可以发现这些块面形状都比较复杂。块面的边线是一些复杂的曲线和折线的组合;曲线遒美流转,折线劲健挺拔。同时,点画具有强烈的雕塑感,墨色似乎有从点画边线往外溢出的趋势,沉着而饱满。这种丰富性、立体感都得之于笔毫锥面的频频变动。作品每一点画都像是飘扬在空中的绸带,它的不同侧面交迷着、扭结着,同时呈现在我们眼前;它仿佛不再是一根扁平的物体,它产生了体积。这一段的侧面暗示着另一段侧面占有的空间。这便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晋人笔法”。它是绞转所产生的硕果。

王羲之《频有哀祸帖》、《丧乱帖》、《孔待中帖》等,同《初月帖》一样,都是这一时期书法艺术的杰作。

据此,我们可以确定判断笔画是否运用绞转的标志。不同的笔法,形成点画不同形状的边廓:平行边廓,为平动所产生;大致对称的渐变边廓,为摆动或提按所致;而非对称的曲线边廓,则是绞转才能产生的特殊效果。如《初月帖》中“遗”、“慰”、“过”、“道”、“报”和《频有哀祸帖》中“频”、“祸”、“悲”、“切”、“增”、“感”等字,可作为绞转笔法的范例。

这些字迹边廓变化的丰富、微妙,为后世作品所无法企及。后来人们想用“中锋”来追蹑晋人笔法,却不知由于绞转的结果,锋端并不顺着点画走向简单地移动,它时而左,时而右,时而处于点画之中,时而又移至点画边廓。

因此,这种笔法既不能称之为“中锋”,也不能称之为“侧锋”,如果强以名之,或许可称之为“复合锋”。这正是点画边廓产生丰富变化的原因。

上述考察似乎越过了本章所确定的边界。东晋时楷书己经成立,不过它刚从其它书体中独立出来,还来不及产生重要的影响;当时笔法的主流仍然是继承隶书、草书而来。

从上面的讨论中可以看出笔法发展的一条清晰线索:从直线摆动到弧形摆动,从简单摆动到连续摆动,从绞转的成立到绞转的熟练运用。从陶片文字到侯马盟书,从秦律简到居延汉简,从武威医简到《平复帖》、《初月帖》,其间虽然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但笔法递擅的痕迹却是如此清晰。没有哪个时代的笔法能离开前代笔法的影响,也没有哪个时代的笔法不在前代笔法的基础上有所增损。这是一个毫不间断的过程,曾经被人们认为神秘莫测的笔法,一开始便处在连续不断的发展过程中。(未完待续)

据微信书法屋

峄山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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