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出土的铜车马放大复制品石羊河休屠王城最后的残迹
武威出土的铜车马放大复制品。
石羊河。
休屠王城最后的残迹。
金日磾画像
河西走廊东段，石羊河下游，两千年前，水草丰美，湖泊连绵，匈奴人曾在此游牧。
公元前121年，汉军长途奔袭至此，匈奴部族就此战败消亡。谁知，数十年后，汉武帝的托孤重臣中却有一位匈奴人。这人是谁？他和石羊河有何关系？
石羊河畔
出武威一路往北而去，直奔民勤。此时，正值初秋时节。这是石羊河流域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天朗气清，沙尘敛身，金黄的向日葵随风轻晃。淡黄的黄河蜜清香四溢，焦黄的玉米挂在农家院落上，满载着丰收的车辆不时从我们身边擦过。一路上，我们基本上沿着石羊河而行，这条古老而美丽的大河，是武威民勤绿洲的生命源泉，两岸数百万人依赖它生活。
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民勤县城。2100年前，从这里走出了一位青年，在大汉王朝的舞台上上演了一段传奇。他就是金日磾（公元前134年—公元前86年）匈奴休屠王王子，字翁叔，西汉武威郡休屠（今民勤县）县人。
在民勤县城，稍事停留后，我们穿城而过，继续向北。目标是青土湖一带，也就是民勤人说的湖区。民勤有几个以湖泊命名的地方，比如出县城不远的板湖。它们都是休屠泽的孑遗。而今，湖泊已经消失了，仅仅留下了地名，让人们回想。
公路不时和石羊河交错而过，这条河流如今变得纤细而弱小。石羊河发源于积雪皑皑的祁连山北麓的冷龙岭，流经武威、金昌、白银等市县，流域总面积4.16万平方公里，汇集了大靖河、古浪河、黄羊河、杂木河、金塔河、西营河、东大河、西大河等支流。这些年，石羊河的处境让无数人为之担心不已。然而在2100年前，石羊河则是一条气势汹涌的河流，它浩浩荡荡而来，向腾格里沙漠深处奔腾而去。很有些肆无忌惮，任我纵横的气势。一如在石羊河流域游牧的匈奴人，剽悍而粗犷。最终，河水在腾格里沙漠深处形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内陆湖——潴野泽。
一路向北，唯有向北才能感受出这条河流的生态变迁。从武威市区到民勤湖区，生态曲线在这里画出了一条从高到低的斜线。武威城外，绿草茵茵，而到石羊河下游，则几近荒漠。潴野泽匈奴休屠王曾经的牧场，如今是黄沙漫漫。
匈奴是我国北方草原一个古老的民族，其始祖叫淳维，是夏后氏的苗裔。秦末，匈奴冒顿杀父头曼，自立为单于，先后灭娄烦，服乌孙，逐渐崛起。公元前205年—公元前202年，匈奴人一举攻占了游牧在河西走廊的月氏人。从此，控制河西走廊。其时，驻牧于石羊河的是休屠王、黑河的是浑邪王，是当时甘肃境内8个匈奴部族中最大的两个。
休屠王子
随着大汉王朝的建立，两大强者之间，注定会有一场大战。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汉武帝发动河西大战，同匈奴争夺河西走廊地区。这次大战的目的是隔断匈奴人同羌人之间的联系，否则大汉王朝西北的防线就处在三面受敌的境地中。
年轻汉军将领霍去病，率领骑兵，在这年春、夏两次发动突袭。对于这两次战斗路线，记载中总是扑朔迷离。但有一点未变，两次战斗彻底摧毁了浑邪王、休屠王的抵抗意志。他们决定投降汉王朝，两人率部众往黄河边而去，谁知就在黄河边，遇到霍去病大军时，休屠王却临阵变卦，被浑邪王所杀。有人说，这场变故来得非常突然。或许是出自浑邪王不愿意分享功劳的私心。
金日磾却由此走上了历史舞台。这年他仅仅14岁。虽在乱军中保全了性命，但他和母亲阏氏、弟弟成了养马奴隶。养马业是古代非常重要的行业，直接决定国家的军事经济实力。中原王朝每一次同北方游牧民族征战，养马的状况决定了战争的方式，唐代，陇右牧养马70万匹，盛唐时，唐军千里奔袭所向无敌。宋代失去养马之地，就只能依城据守。
出身于游牧民族的金日磾，对养马自然是轻车熟路。几年后，他就成为黄门监为数不多的养马高手。一次，汉武帝视察养马成果，养马人牵着自己得意的马匹逐一展示。金日磾牵马目不斜视，昂然而过。而其他的养马人却东张西望。这引起了汉武帝的注意，询问时，金日磾据实而答。这个态度，很对汉武帝的脾气。汉武帝对他直言非常欣赏。从此，金日磾官运亨通，当场被拜为马监，后来又“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从匈奴王子到汉军俘虏，再到养马奴隶，再到汉庭大臣。金日磾的人生发生着戏剧性的变化。
骤升高位，朝中大臣贵戚自然不满。金日磾越发小心细致，严谨行事，力求滴水不漏。一个强横帝王，往往喜欢做事小心谨慎的臣子。后来，汉武帝用霍去病缴获的休屠王祭天金人的旧事，赐他姓“金”。金日磾作为王子，从小就受到了严格教育，能文能武，对宫廷争斗自然熟悉至极，再加之，他母亲休屠王阏氏的指点，不知不觉中金日磾学会了如何谨守法度。这成为他在皇宫中安身立命的法宝，总能小心谨慎地避开凶残的后宫斗争和立储之争。
大汉重臣
过民勤不久，景色逐渐变得枯黄，此情景只能用缺水二字来阐释。路边的村民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无论何时，生存是第一要紧的。金日磾作为一个被俘的匈奴王子，不仅生存下来，还被汉武帝赋予托孤之重，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一切，要归功于金日磾的谨慎。这个道理在诸葛亮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而金日磾却让人感到有些过了头。汉武帝非常宠爱金日磾的儿子，一次，他的大儿子仗着宠爱，在宫殿下与宫女嬉戏。这事如果有人秋后算账，就是一条很严重的罪状，或许要抄家灭族。金日磾只有痛下杀手，将大儿子杀了，斩断惹祸根苗。
民勤地处两大沙漠交接之处，石羊河的重要作用就是将它们分割开来。2000多年前，这里是牧人的天堂，波光粼粼，牛羊成群。从这里走出的金日磾，如同清凌凌的湖水，清澈而深沉，能从一点波纹看到事情本质。他通过蛛丝马迹，发现宫廷动乱，阻止变乱，从而奠定了他托孤重臣的地位。
汉武帝病死的前6年，太子刘据因江充制造“巫蛊案”而被迫自杀。莽何罗的弟弟靠诛杀太子而封爵。太子冤案平反后，江充党羽被“夷灭宗族”。莽何罗兄弟非常害怕，准备刺杀汉武帝造反。金日磾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汉武帝去上林宫后，莽何罗兄弟三人“矫制夜出，共杀使者，发兵”。第二天大早，皇帝还没有起床，莽何罗怀揣利刃闯入宫中，结果被早有准备的金日磾堵住。莽何罗神色慌张，图穷匕见，舞刀直冲汉武帝卧室。金日磾精通草原摔跤术，将莽何罗摔了出去，随即被闻讯赶来的侍卫擒下。这次，金日磾在汉武帝面前表现得非常完美。
汉武帝临终托孤，他成为霍光的副手。汉武帝去世后留下遗诏，以讨莽何罗有功封他为秺侯，可是金日磾却拒绝这一封赏，他认为新皇帝年纪尚小，不宜高封大臣。谁知，辅政一年多后，他就病死了。从战败投降的奴隶到汉武帝托孤重臣，金日磾的路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充满了艰难，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同金日磾一样谨慎的霍光，同时也接受托孤重任，却因后人骄横跋扈最后族灭。
天地茫茫，站在几近干涸的石羊河边，昔日的休屠部族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中了。在石羊河边的武威四坝乡三岔村，还有休屠王城残迹，以前城内有个马王殿，据说就是为祭奠善于养马的金日磾而修建的，人们曾在城墙上发现一块匈奴人瓦当。昔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如今已是阡陌纵横，人烟稠密，一派丰收在望的农田了。
文/图 本报首席记者 王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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