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慕情,难相望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可我终归是凡尘之人,人生六苦难以避免,而其中最大的“求不得”之苦,让我在历代文人笔下感触极深。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南方生长着高大的乔木,人却不能在树下休息。如同从汉地而来的游女让我爱而不得。“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所渴望追求的对象在远方,在对岸,可眼望心至却不可手触身接,是可以永远向往却永不可得的奢求。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将马草砍足,放在你归途的路上,护你一路无忧,这《诗经》中的《汉广》一篇总是令我惆怅。人们常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撩人心弦的遇见,可这样的遇见,却也只是一生求而不得的遗憾,美得令人心碎,却又是无可奈何的向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之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总是为人们津津乐道。宰相之女,一介布衣的身份悬殊,足以令任何人望而却步,可他们却勇敢的走了出去,遇见了对的人,即使沦亡,也甘之如饴。“张琴代语兮,聊写微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相如的情如同海上升起的明月,古雅苍凉又不失热烈。明知不得,何苦求之?但求不得又如何,只愿无悔于心罢了。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白居易与湘灵的爱情也是求不得的奢望。两心相悦,奈何缘浅。门第如同牢笼将他们分离,封建旧礼如同利剑将他们的情丝斩断。白为爱情几乎独居了半生,可惜“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岁月深重,不饶他们,一别之后再无后期。同心而离居,是这世上最痛苦之事,乐天唯有在诗中怅然,“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求不得,何苦求之?但求早已变为奢望;思早已变成习惯。
企慕情境,自难相忘。它与圆满的美好情境不同,喜剧固然令人神往,悲剧中的遗憾之美同样撼动人心。如樵夫与游女的不得,相如与文君的勇气,乐天与湘灵的离居,伤我至深却能吸引我至今。
世间人难以做到金岳霖对林徽因的赤诚,只相伴却不占有,但能做到“之子于归,言秣其驹”的成全。
生命中有的东西通过努力可以得到,可是还有一些是我们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的。但越追求不到,就越想得到,生命的悲剧便因此产生。可也只有这种悲剧才最热烈,最持久,最能感动人心。
企慕情境里悲天悯人的终极关怀,佛言皆为泡影,唯有感性之人才解得其中味。人间六苦一一尝尽,又有何不可?
(指导老师:姜小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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