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徐玉虎
除夕这一天，尚德庄李根老汉家显得异常冷落。
正午时分，村子上空弥漫着缕缕炊烟，诱人的肉香味在村道的角角落落徘徊，也飘进了李老汉的家。不知谁家年来得更早，竟响起了迎接先辈们回家过年的鞭炮声。
李老汉没心思过年，他只割了二斤猪肉，买了些蔬菜，算是给自己准备的年货。这些年货他也没心思做，只是盯着电视节目，有心没意地看着。
要是往年，老伴早已支起了油锅，他在炉灶前惬意地拉动着风箱，炸麻糖、炸豆腐、炸肉丸子……屋子里弥漫着混合的油香味。忙完之后，他会把在村道里玩耍的孙子亮亮喊回家，爷俩把买好的大红春联贴在大门两边，又一前一后地慢悠悠地走向坟地。
烧完纸，引着先辈，回家过年，这是村子里过年的乡俗。这时，他会和孙子在大门前争着响一串鞭炮和几根八响，随着“噼噼剥剥”的鞭炮声和老伴“老没正经”的叫骂声，他又和孙子在供桌前为先辈上香、磕头，然后把一盘麻糖，一盘油炸豆腐丝和肉丝，一个陕西凉盘，从献过祖先的供桌上端到饭桌，开始吃新年的第一顿饭。
供桌上的蜡烛正亮，香正在燃烧着冒着一股带有檀香的烟雾。他端起一壶热好的老酒，给老伴倒一杯，给孙子倒一杯，当三只酒杯碰在一起时，新年就开始了。老伴身体不好，只是象征性地喝点，图个新年气氛，孙子也是抿一点，辣得直流眼泪。他笑眯眯地看着婆孙俩，美美地喝上一口，热辣的美酒在口里回荡着，融融的暖意也滋润在心头。
此时，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和媳妇会打来电话，向他和老伴问好，但电话总是被孙子抢去。孙子会向他们汇报说，我正在和奶奶爷爷喝酒呢，奶奶做了好几样菜，可好吃了……李根老汉看着孙儿幸福的模样，听着他和儿子的对话头竟晕乎乎的。
如今，三月份老伴得心肌梗塞不幸离去，儿媳在八月份把他唯一的孙子接去上学了，家里只剩下一只老黄狗和他相依相伴。
李老汉这时走出屋子，竟不知自己要从哪里干这些年活。院子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老黄狗也不知从谁家叼着一根骨头，在北墙根津津有味地啃着。
他这才想起要贴春联了，可春联还不知在哪里呢，又想想老伴刚离世，是不能贴春联的，就只好在屋子里的大瓮石盖上拿着一叠烧纸，锁上大门孤零零地向坟地走去。
老黄狗没有像以前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它还在津津有味地啃着那块骨头。
走到老伴长满荒草的坟前，李根老汉蹲在地上，点燃纸钱，火光立即映红了他干瘦而沧桑的脸。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烟灰随着大风顿时飘向了天空。他默默地在心里念道，孝娃妈，跟我回家过年吧！我一个人过年没意思。说完，心里便涌出一股酸楚。
回家途中，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以为是儿子打来的，有点惊喜地接过电话，却是孙子打来的。孙子在电话里稚声稚语地问道，爷爷，你做了几道菜？喝酒了吗？妈妈给我和爸爸做了一桌子好菜，我正喝红酒呢，酒一点都不辣……他的泪不由溢出眼眶，只好对着手机说，我娃慢慢喝，别喝多了。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一边的儿媳说：“亮亮，快吃丸子，一会儿凉了。”孙子那头便挂掉了电话。
这时，又一股凛冽的寒风刮来，李老汉不禁打了个寒噤……
徐玉虎，渭南市临渭区交斜初中教师，渭南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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