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 陈向炜
一年一度，总有
一个叫‘年\’的关口
山一般得压在你的心头
南来北往的乡情，在岁末的
大迁徙中，摩肩接踵
火车那硕大无比的胃
把一节节积蓄已久的热望
用力地蠕动，消化吞没
然后蜿蜒在炽热的铁轨上
火车就像一匹匹不羁的马
在游子的笔下脱缰、蓄势待发
引颈嘶鸣，长啸在无尽的苍莽中
火车也可以说是不息的河流
载着腊月正月的乡愁
载着大包小包的问候
载着故乡和他乡颠簸的梦
一年一度，总有
一个叫‘年\’的关口
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回家的路
山一般的又压在你的心头
压得你、生生地痛
售票大厅
我在等候
身子朝着售票窗口、挪动
各式的方言萦绕在大厅
它不能首尾相顾
但都讲述着
回家的路
排在我前面的女子
像我失散多年的表妹
她背着行囊不停地发信息
我想，信息里肯定挤满家的词汇
站在我身后的民工
就像我久未联系的堂兄
他扛着蛇皮袋一个劲嘟囔
“都三天了、还是买不到票”
家、就在苦苦地排队中
家、就在薄薄的票根后
我告诉他，然后尴尬一笑
那轻飘飘的纸张
重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朝着售票窗口、挪动
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漫长的挪动
才能和亲爱的火车一道
把回家的路穿透
这时，售票窗口
挂着“今已售完”的提示
也就在这时，无数双
热望的眼睛又一次
被失望和冰冷撞击
我不知是继续排队
还是返回工厂或者出租屋
我看见所有的我
拿出了凳子、披上了棉被
腊月的售票大厅，散落着
一串串无奈的脚步
腊月的风向
腊月的风向，凝滞在
万头攒动的售票大厅
所有的人
聚集在密密匝匝中
写着共同的表情
腊月的风向，吹皱了
来时的路。在冽冽的风中
是一列列奔腾的火车
是一簇簇张望的眼神
奔腾一路的火车
载着满箱满袋的乡愁
张望故乡的游子
怀揣风驰电掣的心情
穿透城市、村庄、隧洞峡谷，
穿透不息的河流
在无尽的苍莽里
咆哮怒吼……
那腊月生长的乡愁
深深地，吻遍铁轨的炽热
在驰骋、在穿透
故乡在薄薄的票根后
裹满心思的行囊
解开了喜悦和悲伤
蜿蜒一路的火车
在夜与昼中，一路的穿透
家、就在被蜿蜒的身后
大年三十在我写满乡愁的窗户上
窗外，是旧年与新岁的交替
挂在墙上的时间，一点一点
嘀嗒着散落一地的记忆
我守着大片大片的空
自斟自饮、把忧伤咀嚼
被裹挟着的寂寞，在窥视
对面橱窗的惬意。我在战栗中
还原三千里之外明晰的乡音
那姹紫嫣红的烟花，永远是
春节的伴娘。斑斓了
夜的斑斓，寂寞着你的寂寞
我的乡愁被灼热的气流俘获
这时、一列火车在咆哮中穿城
也就在这时，我远远地看见了
堆满车厢的乡愁比怒放的烟花还浓
亲爱的火车呀，请将我的乡愁带走
(作者单位：富平县流曲镇大岗村)(E)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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