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庙镇的古庙会

吕云涛

每年农历二月十八，富平县老庙镇举行的“抬爷祭神”传统庙会，与白水县的仓颉庙会、澄城县的高庙庙会并称“渭北三大庙会”。

这一盛大的民俗活动相传已有数百年历史，抬的爷就是伍员——伍子胥（公元前559—前484）尊神。

伍子胥是春秋时楚国大夫，因遭权臣诬陷逃到吴国。吴王阖庐，重用伍子胥，国家日趋富强，“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威震天下。吴国攻破楚国国都，伍子胥挖开楚平王的墓，出其尸，鞭之三百，报仇雪恨。阖庐的儿子夫差当政后，偏言奸臣伯否的谗言，竟然赐刀令伍子胥自刭，并命人用马革裹尸，浮尸江上。

富平老庙地区有位秦国名士，在当地犯禁出逃，与伍子胥相遇，成为至交，同投吴国后，受到吴王阖庐的重用，后与军事家孙武等人合谋，打败楚军于楚都郢。这位老庙人暮年归里，偃蹇困居。数百年后，伍子胥为“水神”，腾云驾雾，遨游四方，来到富平县境，因思念故友心切，经多方打问，始知其人，早因生活困顿，出境毙命。他在唏嘘叹息一阵之后，考虑到老庙一带恶劣的自然环境，怀着“普度众生”的理念，决心对各种灾害给予治理，在他的作用下，灾情大大缓解，老庙地区从此知晓：只要一年之初把这位老人家和他的故友尊敬好，就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病祛除，大家也才能过好日子。所以经过公议，成立专门的庙会组织，称为十大社。决定每年农历二月十八，由老庙地区48堡十大社轮流主办抬“献神爷”（伍员——伍子胥）。从此，代代相沿，形成“抬爷祭神接社祀”的民风民俗。

“抬爷”是总的称谓。其又分“送神”“祭神”“迎神”三个阶段，各占一天，而又以“迎神”为主。

一是“送神”：农历二月十六，由上一年的“迎神”村堡“送神”。队伍前面是百面彩旗、百人锣鼓队，“全驾执事”，浩浩荡荡。中间为新装饰着“大龛楼”。“显神爷”纱帽蟒袍玉带正襟危坐，经过认真挑选的18个小伙鼎立护驾，两侧有无数大汉手持“神棍”护驾。后面便是各种“社火”，一直将神抬到老庙大殿供奉好，谓之神“落驾回殿”。在一阵喧嚣的三眼枪、鞭炮和锣鼓之后，才算“送神”告罄，这时，早已守在殿外的香客蜂拥而入，毕恭毕敬地烧香吊裱，虔诚地向神顶礼膜拜，诉说着各自的诉求和希望。入夜，老庙镇到处挤满了人，尤其从街中心的“三门口”到戏前台、二门口至大殿前，更是人山人海、举步艰难。这时，随着一声锣响，台上的大戏正准备开演，演出剧目多为吉祥喜庆节目和《伍员逃国》之类的传统大戏。待戏演完一本加三折之后，时间已午夜时分。

二是“祭神”：农历二月十七为“祭神”时日。“显神爷”龛楼前的青灯黄卷更换为红烛彩挂，周围也装饰一新，供桌上摆满了各种考究的大祭器和丰盛的新鲜供品。龛楼旁边的其他神像也装饰一新，尊尊像前都设置香炉祭品。上香烧香吊表，或抽签卜命，或问世还愿。与此同时，十大社团的头面人物，则从清晨开始，聚集在上殿一偏僻的殿堂，对“显神爷”一年来的收支情况进行认真的审议，又对整体社祀及其他社务评点论证，自然，对这些人少不了美味佳肴款待。

夜幕降临，神庙前空场地上烟火杆子林立，放眼望去，到处挤满了黑压压人群，从蒲城兴镇约来的烟火艺人，正在紧张地进行最后操作。晚9时许，一声刺耳的长号声划破长空，一阵阵大型爆竹在天空炸响，这是放烟火前的预告信号。突然，之间其中一杆头乱喷火花，直接一声“轰”响，一个火球直射另一杆头，空中立刻出现了神秘葡萄架，一连串蓝色的葡萄滴溜溜地晶莹可爱。稍息之后，又从葡萄杆射出一个火球，另一杆头“二龙戏珠”的画面凌空出现，栩栩如生。

三是“迎神”：农历二月十八，是“抬神迎神”的正式日子，大清早，“交接社祀”活动隆重举行，只见十大社的代表三面围坐，被选为会长的主持人一面站立，态度肃穆，手捧“神簿”，将所列“神物”一一点念，声音高亢，不仅在场的人听得明白，而且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能听到。点念一物，交接双方匆匆以实物易手或指物点收，代答“有”后。会长再依次往下念，念完为止，若与一件丢失或损伤，不仅要原物赔偿，还要受到严厉处罚。有一年，尹家村将神的“道锣”丢失，头面人不仅向神赔礼道歉重新购置外，还罚唱了三天三夜的大戏，被传为“尹家村裝鳖唱乱弹”。1945年，斜里村将神的龛楼着火，都做了补偿和重罚。其实，真正的珍宝并不甚多，譬如用石头做的一个石灯，被说成是“玉灯”，又说这灯省油，只要点着就昼夜不息。再如土制的一个陶香炉，也冠以“宝炉”，说香炉的香灰能治百病。待“神物”交接完毕，即到重要的“象牙爷爷”交接之时，突然，会场气氛紧张起来，守卫成员立即会毫不客气地驱走所有闲杂人员，室内只留下十大社团的头面人，在会长的主持下，只见交接双方的代表胳膊相对在袖筒里捏弄着什么。原来“显神爷”除泥塑的“替身”之外，还有尊约三寸长的“象牙真身”，传说灵验与否，全有依赖于真身。“真身”极为珍贵，装在精致考究的楠木雕花龛内，平日秘藏于当年迎神村堡的绅士家中，“交接社祀”这天由专人护送来，待所有“神物”交接完毕后，才轮到交接“真身”。

待一切完毕后，会长举锤击磬三响，高呼“爷准备起驾!”早已守在大殿外的“迎神”众人魚贯而入，殿外挂在鳖头上的数串万字头鞭炮点燃，12杆三眼枪不停地朝天鸣炮，震耳欲聋。四面八方的百姓潮水般涌向神像要经过的庙内二道门、三道门两侧，迅速形成数十层的人墙，都想争睹一眼“显神”的尊颜（因传说谁看爷越早的眼睛越好）。在迎神队伍最前面的是“喝道队”，选20岁上下的愣头小伙充任，其中两名着皂色绸服，手持带刺的枣树秆，边吆喝边乱舞，吓得观众急速后退，紧跟着是四名同样装束的“执鞭”手，个人执一把特制的“麻鞭”，从表情到衣着都显得凶神恶煞，不时地将手中的鞭鞘扬起，在空中挽个花儿又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叭”声。跟着是数十个手持“神棍”的卫道者，个个皂衣皂裤，面部肃穆，活似旧时衙门的“差人”，保护着一位手持“道锣”、边敲边吆喝：“百姓让开，神过来了”的开道者。跟在其后的是一竿约两丈、装饰讲究华丽、由三明大汉轮流扛的“斗子旗”，象征着神庙前的“旗杆”，是一种永久性的风威标准，神仙遨游玄空，小神扛旗杆开道，各种妖魔鬼怪不得近身。再后面是五颜六色“旌旗队”，68面彩旗迎风招展，掌旗人一色装扮，精神抖擞。

紧接着就是远近闻名的“老庙老鼓队”，这一地区有关它的传说很多，据说当年秦始皇征战六国平定天下，大将王翦就是用家乡频阳（今美原）一带流传的“老鼓”敲打鼓点来鼓舞士兵士气，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的。虽然过去了数千年，但老鼓一直流传至今。作为指挥鼓的“领鼓”位于中央，四角四个“从鼓”相围，各装在木架上有人扛抬。敲鼓人多为训练有素的老鼓手充任，尤其敲中间的“领鼓”，更要讲究“把式”，不仅鼓点要敲得准确无误，而且要在鼓面上做出翻跟头、高腿过鼓面、鼓槌在半空中挽花子等难度较高的特技。鼓后面是5面大鼓，10面小锣，20副铙钹、10副小铰子等乐器，发出震耳欲聋的铿锵声，直冲云霄，两三公里外都能听见。

老鼓之后是别开生面的“八仙鼓”队，皆挑选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敲打，个个装扮得像仙童下凡，标致漂亮，而指挥人则是位身材奇特的“丑角”。人长得怪不说，一身奇装异服，手持一柄花杆子（人称“搭吆旗”），一走三晃，不停地在空中摇摆。他怡然自乐，不断做出各种怪相逗人笑，是队伍中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八仙鼓”的队伍就依其摇摆的形态和节奏变换队形。接下来是阵容壮观的“执事队”，走在最前面的是惹人注目的“混元伞”，华贵考究，盛名远扬。后面有：刀、枪、剑、戈、矛、钩、锏、神手、神斧、金瓜、玉斗、朝天戟、阴阳扇等24件器物，件件由精壮小伙高举，酷似古代帝王巡逻时的仪仗队。

待这一切过去后，“抬爷”的“神龛”才在无数神棍和三眼枪的护卫下，徐徐行近。只见“龛楼”装饰华丽，四周缀满184个金光闪闪的圆形铜镜和数不清的大小玻璃镜子，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芒。这些镜子尽为“还愿”人所赠送，是颂扬“显神爷”灵验的。这天的神像也被新添置的彩衣装扮得分外醒目。顷刻间，众人拥向“龛楼”，争相向神祈福求愿，请神灵保佑合家平安。

“神龛”过后，“社火”才正式开始。“社火”除当年迎神社主耍外，也是倡导兄弟村助耍，有的村社结成对子互相帮助，每年助耍的大都在四五个村堡以上，比较出名的社火有；

新店的高跷南党的船，

南昌的竹马跑得欢，

磨村的八仙鼓敲的好，

尹家的芯子戳破天，

吴古的单杆轿逗人笑，

笃祜的车故事样数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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