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健康猫”吞噬的体育人 本报记者陶相银

“银行卡里从没超过100块钱,满100块钱马上就会去买一个课时。”张先生说,暴利让他丧失了理智,“15%的补贴,每10天一轮,意味着我只要投入10万元,刨除手续费,每月就有4万多元的纯利润。”

张先生是名小学体育教师,他以及无数的体育人受到暴利的诱惑,加入到“健康猫”平台进行所谓的“创业”,而实际上这只是自己买自己的课,在拿回自己付出的学费的同时,还能获得平台的补助。而随着“健康猫”的突然封盘,张先生的45万元无法兑现,“欠了17万的贷款。”为此,张先生不得不在周末打工,即便如此,“每月工资还不够还利息的。”

“生不如死”的张先生现在唯一能庆幸的,是他已经是圈内受骗金额最少的人,“有的被骗了200万,有的光负债就300多万。”

“健康猫”

席卷体育圈

“健康猫”是广州大象健康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一款APP软件,于2015年3月上线,官方宣传以“科技共享的商业模式”支持退役运动员和高校体育毕业生创新创业。

“健康猫”抛出了“创业”“互联网+运动”“体育共享经济”“智慧运动中心”等名词。虽然有着本科学历,张先生对这些词汇的含义并不清楚,“大家都不是很明白,就是觉得这些词儿新鲜,很多人都在用。”

被“健康猫”吸引,肯定不是因为几个新鲜词汇。

“健康猫”的创始人叫杨骅力,他曾是散打运动员,妻子孙敏也是全国武术冠军。在体育这种特定的圈子里,个人名气就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很快就有各种戴着冠军头衔的体育人加入到“健康猫”中来,继而又带动了一大批的现役或退役运动员、体育教师、在校体育生、跟体育相关的从业者等群体陆续加入。

作为大象科技CEO的杨骅力和其他负责人相继到华中师范大学、武汉体育学院、北京体育大学等各地体育、师范院校进行宣讲；包括国家体育总局官网在内的多家媒体对“健康猫”项目进行报道；知名人士考察“健康猫”项目……

这些喷涌而出的消息让张先生对这个项目深信不疑,“国家体育总局、四大体院的信息,对于我们体育人来说,就是‘圣旨’,不会假的。”

2015年9月份,张先生首次接触“健康猫”,是同学推荐给他的,而同学的上线则是这位同学的老师。此时,老师、师兄弟们通过“健康猫”挣了钱的消息不绝于耳,他很快“上了道”,“体育人的圈子不小,但关系都很单纯,相互都能通过师生关系、师兄弟关系串联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能串联很多人。”

无独有偶,乳山的闫先生也在2015年10月份加入了“健康猫”,同样是被同学发展进去的,“都是圈里的人,老师传学生,学生再传同学。”

“健康猫”

是发财猫?

能让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最大的诱惑就是暴利。

和加入“健康猫”的所有人一样,张先生和闫先生主要“经营”私教课和团购课。

私教课是一个将专业体育人士和普通用户对接的板块,体育专业人士凭借相关的体育证书就可以注册私教,在“健康猫”上开课；而注册学员则能够自行选择课程付费学习。因为需要具备相关等级证书,体院学生、体育教师是该平台最主要的私教来源。

私教用户设立课程后,普通用户就在APP上选课,私教用户接单后对普通用户进行授课,普通用户付费评价后,金额和相关补贴就会进入私教用户的“钱包”,根据正常流程,私教用户可以按照周期在“健康猫”钱包中,将授课金及补贴分别转入银行卡。

团购课的也不复杂,无非就是由私教课的“一对一”模式变为“一对多”。只要开了课,只要有人花钱上课,开课人就能挣到学费和补贴。

2015年6月1日之后,“健康猫”给私教用户的补贴从15%降低至5%,2017年一度降低至1.5%,而提现周期亦从3日最终延长至10日,但从今年2月开始,“健康猫”对私教用户的补贴一度回升至15%,之后又相继回落到10%和8%左右。

虽然补贴多次调整,但利润同样可观,并且需要按照平台要求每月要发展会员。

张先生发现了一个“漏洞”——自己去注册一些普通用户账号,用这些账号买自己开的课,作为学费的钱一分没少,还能挣到平台的补贴。显然,这是个明摆着的“漏洞”,看见它的是“健康猫”平台上的全部用户,“可以说,根本没有人上课,大家都是自己买自己的课。”

“如果我投入10万元,按15%的补贴的算,如果是10天一轮,我一个月能挣4万多,如果是3天一轮,我就能挣14万多。即便是按最低的1.5%算,去贷款再投到这个平台上,刨除贷款的本息还是能挣钱。”张先生说,当时他确信这是一款针对体育人的理财产品,“拿它当事业来做,每天跟疯了一样。”

为了获得暴利带来的回报,张先生、闫先生以及他们认识的体育人均不约而同地将全部积蓄砸入到平台里,之后又通过借钱、贷款、网上贷款等方式筹钱往“健康猫”平台上砸。张先生说:“我办了七八张信用卡,还把网上能贷款的平台全部申请了贷款。”

猫腻

突然成了虎口

平台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各种不正常现象陆续出现。“一开始,体育人可以凭毕业证等一些证书,体育院校在校大学生凭学生证注册账户去开课,到了后来,随便什么人办张假证也可以去开课。”张先生说,“自己买自己的课成为公开的秘密,公司方也以各种口号鼓励大家这么做,说是‘让数据更漂亮’‘帮公司上市’。”

张先生觉得这些可以接受,“公司要数据,补贴给我们的钱就等于是花钱雇我们刷数据。”

尽管曾经历过多次补贴调整,也出现过提现周期延长等情况,但公司方均以技术问题、银行方面有问题等理由进行解释,且不久后就恢复正常,一次次的度过“难关”也令张先生、闫先生对平台的能力深信不疑。

在平台上近三年的“经营”,令张先生、闫先生挣了很多钱。张先生说:“投入多少,挣了多少,具体说不清,反正我的账户里有45万元。”但他从未取现,“别说把里面的钱提出来,就是自己挣了钱也赶紧再砸进去,就是为了挣更多的钱。”

好日子在今年5月份戛然而止,用户们发现平台已经无法提现了。而在6月份,大象科技宣布完成C轮5亿元的融资,但依旧无法提现。紧接着,“健康猫”发出封盘公告,以“提现系统出现问题”为由,禁止补贴和课时费的提现。这也意味着,账户里的所有钱全部都被冻结在平台里,成为一个虚拟的数字。

8月份,张先生跟随一些同样受骗的体育人去了广州,到了广州才发现这里已经云集了全国各地的受害者。8月27日,他们被告知,“健康猫”事件被警方定性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他们的偶像“大象哥”等9人被抓。

另一个明确的消息出现在10月1日,广州天河警方对外通报,广州天河区检察院已依法对广州大象健康科技有限公司(“健康猫”平台)杨某等7名犯罪嫌疑人以涉嫌集资诈骗罪批准逮捕。广州警方已冻结涉案账号23个,冻结涉案资金220余万元,查封汽车1辆,扣押汽车1辆。

每月工资只有两三千元的张先生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不只是瞬间丢失了45万元,他还有17万元的贷款,“工资还不够利息钱。”张先生说,他最大的奢望就是“无债一身轻”,“一切从零开始都行。”

闫先生的债务更多,“被套进去100多万,背了20多万的贷款。”他们依然有庆幸的资本,因为他们身边的很多体育人被骗的数额更大,“有的被套进去好几百万,贷款一两百万的人也不少。”

关门的健康猫运动生活馆。(网络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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